第181章
卫岫也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闹腾,而且力气还不算小,他在苏心雨的示意之下,按了一下这个人的穴道,此人当时身子就软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苏心雨这时候才蹲下来给他诊脉。她对药材的药理其实比对脉象更熟悉,但是跟着田郎中学了这么久,又看了很多脉案,再有行军这么长时间,她几乎每日都找不同的人练手,所以现在的医术虽然远比不了田郎中,但总算也比得过一般的军医。当然这完全是因为她有灵泉在身,记忆超群,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地步。所以关于这个人的脉象,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想起了这的确是在爷爷的脉案里记录过的一种。
再扒开这个人的眼皮看看眼睛里的情况,再看看舌苔,又看到了有一些红疹子已经开始结痂,苏心雨长出了一口气。“你这个病虽然的确会传染人,但几率不高,而且也死不了人。我开两副药方,一个拿来擦洗这些疹子,一个拿来内服。不用半月就能康复了。”
那男人惊得眼睛瞪得更大。不过被点了穴道,他说话有些费劲。“真,真的吗?”
苏心雨失忆卫岫把学到给解开,然后告诉他:“你们村子里的人是不是症状都跟你一样?”
男人点头:“是。六叔比我更严重,已经起不来了。大家伙儿正商量着要把我们这些得了疫病的都困到一个房子里烧死。我是逃出来的。我不想死无全尸。”
苏心雨朝屠伏使了个眼色,屠伏赶紧带着十个人先进了村子。这火烧人的事情,官府做也是最后逼不得已,这些村民怎么能私自动手!“那你们村子你这样的有多少人?”
男人回答:“有五个人。可是小美才六岁啊!她才那么大点儿!”
听名字应当是个小姑娘,苏心雨眉头紧锁,不过屠伏办事她放心,那些人必然是不会被烧死就是了。“现在我去你们村子给你们治病。但是你一定要配合,不要闹。我保证把你们给治好。可是你们也要听我的话。把你们接触过碰过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你们可以活命,但那些东西一定要烧毁然后深深的掩埋!”
男人赶紧应承:“是。小大人您只要能救我们的命,说什么我都听!”
这个男人是大河村的人。等苏心雨架着男人进了大河村之后。发现那些村民加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露出个门缝儿来看他们。
这情形弄得苏心雨很无语。但是对疫病的恐惧,的确会让这些老百姓恐慌焦虑甚至是心理上产生扭曲。卫岫这时候开始大喊:“我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这是我们的军医官,他们是专门为了治疗疫病而来,你们哪家有病人,或是有不舒服的,赶紧出来让军医大人们给诊治!”
其实看到当兵的,这些人也没有太大的安全感。但是听说来了军医,专门是为了疫病来的。这下不少人家都率先开了门。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姑娘冲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大人!大人救救我家小美吧!”说着,他把孩子放到地上,不停的开始给他们这些人磕头。
听到是小美,苏心雨赶紧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这孩子面色潮红神志不清,明显就是高热的样子。不而且这孩子胳膊上的红疹有很多都被挠破了,血水和脓水混到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怕。“快!找一个安静的屋子,拿烈酒过来!”
见那个年纪小小的少年抱着小美冲到了小美加的院子里,其他人愣了一下,随后也都离开了他们的院子。如果那些当兵的不是来救他们的,他们怎么会抱起明明已经有疫病的孩子?可是为什么用酒?难道酒可以治疗疫病?
村民们围拢过来,很快村长亲自那盒一坛子烧酒到了小美家。“大人,这酒行嘛?”
苏心雨打开看了一眼,让人到处一碗,她用火石试了一下,可以点燃,她放心了。“可以。你们有没有干净的棉布,要没有用过的。用水煮开了然后给我。吴郎中,您给我拿一些干净的纱布来,这孩子胳膊上的创口要用烈酒擦干净之后赶紧包扎上。”
吴郎中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一个病人,可是苏心雨说的,用烈酒擦伤口之后直接包扎,他觉得有些不妥。“不上药吗?”
苏心雨摇头:“暂时不用。这些伤口都是这孩子挠出来的,如果放了药粉,会更痒。我会仔细给她清晰伤口的。几位还是先去看看其他病人。如果高热不退,就先用烈酒给他们擦身子,但是尽量不要弄破那些脓包。到时候我会开一个外敷的药方然他们擦洗。”她不能所有人都用灵泉来处理,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太小了,又是女孩子,若是用普通的方法来医治,性命的确无碍,但若是落了一身瘢痕,将来就难了。谁让这个时代……唉……
大家各做各的。其他几位郎中敢进去给另外的那三个病人看病。而吴郎中则听苏心雨的吩咐,让大家把这些人家用过的东西,实在是不能扔的那些,用开水煮,烈酒擦,煮醋来喷,用生石灰来撒。那些衣服和贴身用的东西。都让他们集中拿到村后的一片荒地上。挖出一个五米深的大坑,然后把东西扔进去,再加了干草和桐油,一把火给烧了。烧完之后再用石灰覆上,最后才是把坑填平。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此时大河村的五个人早就已经诊治完毕。苏心雨也把药材给留了下来。再留了十个当兵的和一个军医在这里帮忙让他们喝药敷药。而苏心雨则带着其余的人在小河村。那里的病人要比大河村多了三个,其中有一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而最难办的就是那个姑娘。她的父亲和兄长,怎么也不肯让苏心雨他们给那姑娘诊治。还说他们都知道这些军医是怎么给大河村那些人治疗的。那是要脱光了衣服擦酒的。他们家姑娘清清白白,绝对不能让人这么做。
苏心雨差点儿气死:“我们是郎中。为的是治病救人!何况我们还没有诊脉,怎么知道需不需要擦酒?更何况你女儿的命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那姑娘的父亲义正严词:“女人要是没了贞洁,还要命做什么?活着丢人吗?!”
苏心雨气得手都哆嗦了,伸出手指着这个没有脑子的男人。“若是你不让我们进去救治,你女儿死了,你便是杀她的凶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这般没有人性!”
“我赵家绝对不会允许有不贞洁的女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另外几个郎中也都不乐意了。这男人简直就是说不清讲不明,他们做郎中的还没有被人这般羞辱过。这不是摆明了把他们当成是占姑娘便宜的无耻之徒了?最终无奈,苏心雨说了几次可以让她加的女眷代替擦拭,可那男人就是不停。最终她只能被拉着离开,等到他们忙活到半夜,终于把其他病人的药都擦好了,口服的药也都喝下去了。刚准备让人去把两种药给那个姑娘家送去。毕竟这些人都是同样的症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可刚把药装好,外面就有人跑了进来。说是那个姑娘上吊自尽了。
苏心雨手里的药罐子当时就掉到了地上。溅出来的药撒了一鞋她都没有觉出烫来。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在信阳坡那么多人添了尸坑。可是这一次却让她真正觉得无力且冰冷。
屠伏赶紧过来:“主人,您快换掉鞋子!”
苏心雨抬起头看着屠伏:“一条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还是说女人的命就格外不值钱?宁可让她去死,也不肯让她被人救治?”
屠伏心里也难受,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尔虞我诈,不会再为什么人的死亡而伤感。可是现在苏心雨的眼神和话语,却让他心中难受。“不。女人是姊妹,也是母亲。没有女人就没有男人,不拿女人的命当命,那便不配为人父人夫人子。是那些人草菅人命,畜生不如!”
苏心雨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她很难过,可是眼泪却掉不下来。她很想发飙,去质问那个男人为什么拿个狗屁贞洁要比性命更重要。她更想知道,一个女孩子接受郎中的治疗,有跟贞洁有什么关系了。可是她没有那个力气,她发现自己挪动不了步。她可以治得了病,却是救不了命的。
房间里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件事给弄得沉默了下来。再听到小郎中和他手下人的话。不少忙里忙外的女人都流下了眼泪。是啊,怎么女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呢?人能没有女儿姊妹,却不会没有娘亲。娘也是女人,那是不是死了亲娘也无所谓呢?
在屠伏的帮助下,苏心雨的鞋子被换了下来,上面已经被烫出了水泡,这让几位郎中都皱了眉头。“苏少,您现在最好回去休息。余下的事情有我们呢。”
苏心雨紧锁眉头,好半天才点了头。“嗯。屠伏,你送我回去。”
屠伏叹了口气。“是主人。”
就在这时候,外面就有人跑了过来。“坏了,山子他娘碰头自杀了!”
苏心雨刚站起,听完之后顿时膝盖一软,就又坐了回去。“怎么回事儿?”
村长叹了口气:“山子是小兰的哥,怕是小兰娘见女儿死的太惨,也不想活了吧。赵二这混东西,简直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