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还没等到无名村呢。他们一行人就被四个拿着弓弩的男人拦住了。
胡老山赶紧举起手：“别放弩！这位是军营来的苏军师，是来跟大家商量事情的。”
听到是军营来的人，那四个人立刻就放下了弓弩。但也没有人让开道路，其中一个男人打量着苏心雨，对这么年轻的军师有些怀疑：“你真是军师？”
苏心雨点头：“虽然看着不像。但却是货真价实。你们中有识字之人的话，我这里有我的印符。”
那人伸出手：“我识字。拿来我看看。”
苏心雨将自己的印符给金雀，再由金雀递到那男人手上。男人看了两眼之后，立刻将印符交换，然后一躬到地。“草民方才多有得罪，请苏军师见谅。”
苏心雨微微侧过身。不是受不起，而是不喜欢受这些大礼。王府里就罢了，规矩太大。在外面，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她可不愿意还这样。“不用多礼，我这次来，是有要紧的大事跟你们商量。关系全村人的性命，这忽视不得，所以还希望这位兄台能带我们见见村长。”
那男人也不犹豫，直接点了头。但他也是有要求的：“你们可以。但是……”一指胡老山。“他不行。”
胡老山脖子后面冒着凉气，被这男人一看就是一个哆嗦。可见当初将这些人逼进山，他也是有“功劳”在其中的。
苏心雨也没含糊：“好。他不进去。我们跟你们进去就行。反正也是跟你们村子的人商量。这些兵也一并留在外面好了。免得让村里的人害怕。”言罢她给身后的金莺使了个眼神，然后就带着金雀和焦老进了村子。
没进来之前，苏心雨听胡老山那意思，这里是当年受病的病患和家属组成的小村落，肯定又穷又苦，但等绕过山梁看到了村子，苏心雨眼前出现了让人心中惊叹的一幕。木屋依山而建，树旁鸟语花香，村中小溪潺潺，水中白鹅觅食，岸边孩童嬉戏。面积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地方都被合理运用上了。晾晒毛皮看起来干净整洁，而且因为山谷里各家各户都种了许多花，使得这个小村落不但漂亮，而且也用花香掩盖了猎物毛皮晾晒时会有的腥臊味儿。
“这里好美。”忍不住心中感叹，更多的，则是对这里住着的人难以言喻的佩服。“你们很了不起。”
男子拔起腰板：“我们活下来了，就得活得更好才行！”
苏心雨点了点头：“对。只要活着，就得活得对得起自己。你们是值得敬佩的一群人。”
没想到这位军中的军师可以对他们的有这样评价。男人显然对这位少年军师的防备更少了三分。“苏军师，我带你去见我娘。”
苏心雨有些疑惑：“嗯？”但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你母亲是村长对吗？”
男子回答，言语中带着自豪：“您别看我娘是女子，但女人也不比男人差什么。要是没有村子里的女人，我们这一村子的人早就没命了。”
苏心雨听他这么说，难免有些激动：“母亲自然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
见到了无名村的村长，苏心雨深鞠了一躬：“老人家您好。晚辈给您见礼了。”
村长连忙摆手：“快别多礼。你是官，我们是民。我也担当不起。”
苏心雨站直之后笑眯眯的看向村长：“您担当得起。何况我今日还有事想求。”
村长看了看苏心雨，心头有一丝疑惑，随后让自己的儿孙们出去，然后问：“您这次到我们村子来，是要说跟夷狄的战事吧？”
苏心雨一愣，但随后心下了然。这位妇人别看年近半百，但却头聪目明。能让一群男人臣服，就绝对有别人不能比的头脑。两边的局势在京城都能感觉到，真正生活在交界处的人，怎么会一无所知呢。但走了这么多村子，却极少有人能像这个女人一样清醒，可见人和人还是很不同的。“正是。这里日后说不准会成为两军交战的地方，所以我是来劝您带着村民搬离这里的。”
村长没有立刻回答。沉死了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这里我们苦心经营了三十年，才有了安定的生活。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用性命换来的。我们实在是不愿意离开。”见对面的苏军师想开口，她摆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们不想离开，但更不想沦为交战的牺牲品。所以我会询问村民的意见。想离开过安稳日子的，我希望你们可以给他们找一个山清水秀人也和气的地方定居。不想离开的，我会带着大家就守在这里，跟夷狄人作战！”
苏心雨听后十分惊讶，随后眼圈就有些发红。“老人家，您深明大义，苏某感激！”
村长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深明大义。不过是人活着，总要有一个可以活着的理由。当初我们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已被逼进了深山。那么艰苦的日子我们都活下来了。又怎么会允许外敌入侵我们的家园。比起那些有房有地有族群撑腰的人，我们这些人有的就是自己的一身硬骨头。当初也是他们贪图便宜，从夷狄人手里买来了那些染了毒的食物，吃出了事情却要我们自生自灭。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您是说，当初并非是什么瘟疫，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苏心雨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
村长回道：“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倒霉。但后来进了深山生活，我们除了从村子里带来的那些东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只能靠山吃山。打猎就是唯一的方式。我们用的东西，基本都是山上弄来的。有一次救了一个偷过边境的夷狄人。那夷狄人也染了我们那种病。才知道他们那边养的牲畜发生了瘟疫，死了不知道有多少，有的人昧着良心就想起了拿来跟咱们交易。没想到这瘟肉吃了之后人也可能会被感染，我们的人感染了，他们有那舍不得的人也吃了。也死了几百人。他是不想被烧死，所以逃出来的。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那些是瘟肉。”
苏心雨眉头紧锁：“那就是说，这附近边境之地，时常有人会跟夷狄人进行交易？”
村长点头：“对啊。您别看这栾山西坡后是一片澡泽，但只要摸索出了方式，总有安全的地方过来。别说那边的夷狄人知道怎么走。我们在这里三十年，偶尔也会去那边打探消息，也对哪里有沼泽了如指掌。”
苏心雨眼睛当时就亮了：“您愿意做我们的向导吗？”
“既然同你们说，就肯定愿意。否则我不会多此一举。但我也有我的要求。”
苏心雨回：“您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不说二话。”
村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你看，外面这些孩子，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但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人群之中，哪怕是亲人也会有尔虞我诈，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亲情。这么活着虽然很好，但人不可能永远都不长大。我想你们可以帮这些孩子找到一个可以成长成好人的地方。无论男女都可以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彼此尊重，也教会他们识恶而不为恶。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有些过分？”
苏心雨却摇了头：“并不。我觉得您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我也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不过我可以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吗？”
村长点头：“当然可以。请问。”
苏心雨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若是不信任，她绝对不会轻易的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村长笑了笑：“因为你我是同样的人。”
苏心雨有些没明白。“啊？”
村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们都是不向命运服输的人。也是敢于挑战世俗的人。”
瞬间就明白了村长的意思。苏心雨很是震惊。自己这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怎么这村长只见自己一面，就发现了。“您怎么知道的？”
村长笑了：“我不是说了。你我是同样的人。我自然看得出来。而且我方才也只是一诈，你却坦白了。足以说明你心地善良，而且有些单纯，或者说是对我没有设防。”
苏心雨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随后笑了。是啊。自己对这位村长，一开始就有先入为主的敬意。而对于自己敬佩的人，又怎么会存在过多的防备。何况村长所说的话，处处都是为了他们着想，就连提的要求也不过分。她哪怕再想辩解自己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单纯善良了，心底里为了目的杀人放火的计谋也信手拈来。但不得不说，村长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她这么长时间对自己都过于自信，也已经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是外来者的事。
忘记了就会缺少必要的警醒。没了这些警醒，自己的特立独行说不准就会在哪一天给自己带来大祸。想想之前皇上迫于无奈跟上官理你说了那些话，再到今天，虽然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却都让她明白了同一个道理。自己得意忘形了。
想到这里，苏心雨给村长深施一礼：“多谢老人家提点！”
村长摇了摇头：“你能在军营里做军师，必然就有你的过人之处。能有信任你到如此的人，是你的幸运。我觉得， 我们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的幸运。至少我相信，我的这些孩子们可以有更好的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