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乐师转弦,一番弹奏后,胭脂再次开口道:“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
“宝贝儿!你朱大爷在此呢!往后可不舍不得你相思了!”如珠玉相敲击的声音刚落,肃雍座位边上的隔间就传来了一个酒气冲天戏虐不堪的声音,仿若一捧清茶中掉入了一颗老鼠屎般让客人们觉得恶心。
听得这话,肃雍等人均皱了皱眉,纷纷朝声音处看去,只见朱蕴满面通红依在二楼栏杆上,一手搂着个姑娘,冲楼下的胭脂猥琐的笑着,那目光好似已经扒了她的衣服将她舔食一番,原本几个站起来想要怒怼的男子见是朱蕴,也便面色不佳的坐了回去。
“这是哪儿来的傻霸王?看衣衫模样,不像是平常地痞无赖,倒像是个大家公子,怎生如此粗俗不堪?”叶飞轩对这等男子的嘴脸很是不屑,瞬间觉的一旁坐着静静品茗的肃雍倒是要比这人要强上些许。
肃雍刚将茶杯放下,那胭脂姑娘便微微笑着继续起唇唱道:“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哎呦我的小娘子!嫌被窝冷,大爷身上暖和啊!让大爷给你暖暖身子!”这句还未唱完,就见那喝多了的朱蕴连连拍着栏杆大声喊道,只惹得众人纷纷蹙眉,只他隔间里的几个相公跟着高声喝彩,很是将胭脂姑娘的局给搅了个彻底,“胭脂姑娘!上来啊!来给你朱大爷倒杯酒水吃吃!”
眼看着这一曲唱不下去了,那老鸨硬着头皮快步走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小心翼翼对着朱蕴道:“大爷,这胭脂姑娘就借我这醉月轩小住几日,并不是我这的姑娘,她这陪酒,有个规矩,便是才学要她满意才可……”
“我呸——”老鸨尚未说完,朱蕴一口酒水伴着嚼碎了的花生米等腌臜物就喷了她一头一脸,只见朱蕴指着这老鸨的鼻子骂到:“你少在这消遣你大爷的,还才学?!我朱大爷就是不懂那琴棋书画什么的酸腐之道!今儿她是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现在就把她给我拽上来!听到没有!”
“哎呦!”猛地被喷了一脸,这老鸨连忙用手中的帕子在那张满是脂粉的脸上擦拭着,老鸨将醉月轩开在这地方,并经营成北地第一大的青楼,自是有一番手段,又借助了武威郡沟通南北西路的地理优势,才能这般红火,身处武威郡自然知道这纨绔就是郡守朱康的唯一儿子,是以被唾了一脸也只得笑脸相迎:“我说大爷!这醉月轩这么多漂亮姑娘您都看不上了不成?非得盯着个外来的?”一边说着一边还冲腻在朱蕴身上的那个姑娘使眼色。
“是啊朱公子,您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啊……这我可不依!”得了老鸨暗示,那姑娘使尽浑身解数,一双手攀在朱蕴身上撒娇道。
朱蕴一个臭气熏天的酒嗝打出来,眼睛也有点直了,只见他抬起脚来猛地一踹,那起先腻在他身上的姑娘被这一脚给踹的直接滚出了隔间。“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啊——”那姑娘惨叫着被踹的躺倒在地,并不敢抱怨什么,挣扎着爬起来,立刻被两个龟公给扶了下去,老鸨见这场景,心直接凉了半截,脸也有些白了,知道朱蕴是喝的有点多了,再加上本就是个霸王脾气,心想胭脂这个刚捧出来的摇钱树算是要折在今晚了。
踹飞了身上缠着的姑娘,朱蕴踉跄着重新趴在栏杆上,一边看着继续弹唱的胭脂,一边浑说道:“你们信不信,今晚我定要办了这个小娘皮!”
与他同来的相公们自然为他视瞻,立刻吵吵嚷嚷着让老鸨去叫人,这老鸨还没动作,就看朱蕴从手中卸下来一枚金镶玉的大扳指,在手中颠了颠道:“我还没见过这世道有买不来的姑娘,爷这金镶玉的大扳指可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宝贝!看我把这个送给胭脂姑娘,她还不赶紧上来给朱大爷我暖酒!”
见朱蕴掂量着那枚分量颇重的扳指,没醉的几人脸色一下白了起来,就连老鸨都腿弯打颤扑上前道:“使、使不得!朱少爷、朱大爷……我的爷爷哎!”
众人都知道朱蕴是出了名的呆霸王,脑子不太好使,自幼朱康不知道请了多少武威郡附近知名的夫子来给他做先生都不能使他开窍,唯独天生神力,喜好舞刀弄剑,准头更是一等一的,他这一扳指砸下去,万一砸到了胭脂的身上脑袋上,还不得立时就脑浆碰裂血溅五步。
伸手隔开扑上来的老鸨,朱蕴抡圆了胳膊便将手中的扳指砸了下去,扳指带着风势刷的就往楼下冲去,那离得近的看的真切的客人、相公和老鸨均猛地闭上了眼睛,想是很不忍心见到绝世美人头破血流的惨状。
那扳指搜的一声直冲着胭脂的脑袋就飞了过去,瞬间连肃雍都惊的张开了嘴巴,就见那胭脂仿佛毫无知觉一般正巧随着琴音低头拨弦,恰好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击。
“没见过比我谱还大的爷,四爷我今儿真是不痛快。”眯着眼看那拍掌大笑的朱蕴,肃雍眼中满是厌恶,他敲了敲桌子看着眼前的花生米,一张脸冷的像是要结冰了。
“四爷不痛快了?靖安有法让四爷痛快痛快。”只见阮靖安笑着拈起一粒花生米在手中揉了揉,两指一动,就见那花生米被弹的飞出隔断,直接打在朱蕴正在拍手的胳膊肘上,那肘上恰有根麻筋儿,不需太大的力道便可使人酸疼难耐,只见朱蕴被打后立刻大叫着捂着胳膊,一张脸都扭曲起来,“TM的是谁暗算你朱大爷!不想活了!给我站出来!”
乍一听朱蕴连吼带叫的说自己被暗算了,周围人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但见他凶恶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便都赶紧木着一张脸转过头去,不愿得罪这地头蛇。
肃雍这一间里,服侍那三人喝茶的俏妮儿可是看了个真切,眼见这三人得罪了呆霸王朱蕴,站着的腿肚子都开始紧张的打哆嗦。
“是谁!到底是谁!”朱蕴在这武威郡本就如太子一般,再加上酒壮胆,一掌差点拍碎了栏杆,踉跄着走出隔间在几名相公的簇拥下挨个看着有嫌疑的人。
“大爷,我看着那花生米好像从这方向飞来的。”一个随着朱蕴来此的相公指着肃雍这一桌,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什么!”有了告密者,朱蕴立刻踹开挡道的桌椅走到肃雍这一桌面前道:“是你们暗算本大爷?”
“是又怎样?见过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还没见过在青楼强占妓女的,这位大爷真是好出息,还有没有王法了?”出于对阮靖安和叶飞轩武功的信任,肃雍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轻轻在身前扇着风有恃无恐的说道。
“王法?”听了这话,朱蕴与他带来的相公们对视一眼,都猥琐的笑了起来,“在这跟我说王法?你是外地人吧,路过的?哈哈哈哈,笑话!在这武威郡,老子就是王法!”
这话一出口,肃雍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往日只有自己这般对别人放话,今儿在北地竟然还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是纨绔碰上纨绔祖宗了,“口气够大的,我记得北地可是福王的地盘,怎么你说话倒变成王法了?”
“你听没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不巧小爷便是这条地头蛇啊!武威郡郡守朱康不巧正是我老子!”朱蕴与他那些朋友们听了这话,都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今儿惹了本大爷,你想怎么解决啊?是把这条命留下,还是像狗一样爬出去啊?”
肃雍好似才刚听说他的身份一般,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正气道:“素闻武威郡郡守大人奉公守法,为官清廉,怎会生出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哎——听听!听听!本来小爷还以为你是有眼不识泰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没想到知道小爷的身份还敢嘴硬!你这是找死啊!”听得肃雍的语气,朱蕴当即咆哮一声拿起身旁一只龟公给各桌灌水的滚烫的铁质茶壶就要往肃雍身上砸。
现在的肃雍顶着阮灵均的面皮,叶飞轩和阮靖安怎么可能让阮灵均的身体受伤,叶飞轩立刻一脚踹飞茶壶,举拳打在朱蕴脸上,这一拳力道十足,通常身高八尺的大汉也要被打晕过去,可朱蕴到底是皮糙肉厚自幼便爱使枪弄棍,重重的挨了这么一记也不过是嘴角被牙齿磕破了,在下巴上淌了蜿蜒的一条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