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幻术和修为都是你教的,我知道我困不了你,所以我以我的命作为阵眼,你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我。”陆乘风再次解释道,然后他望着云朵竟然笑了,那种笑如春花般灿烂夺目,看在云朵眼中却是一片凄凉。
“晨风,你何苦如此。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可是无尘知道我失踪了定会寻来,这‘长生殿’的禁制终究是会被破的。”云朵叹道。
“我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听云朵提起无尘,陆乘风开始激动起来,当他看到云朵怜悯的目光后,他那灼热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他上前握住云朵的手,央求道:“云朵儿,你曾经与陆乘风有过十年之约,今日我便也与你再续一个十年之约,你只需在这陪我十年,我便放你自由。我不期望你也如我爱你一般地爱着我,我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你,陪着你,守着你。”
“好,我答应你。”沉默了一会,云朵将手指从陆乘风的手心中抽离出来,然后转身冷冷地向殿内走去。
“长生殿”里青灯冷火,云朵和陆乘风各居一室,陆乘风还好,就如他自己所言每天只是过去看看云朵,和云朵说会话,聊聊天,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礼的行为。这说话聊天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之事,云朵自答应留下来陪他十年后,便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每日只在屋中闭目打坐修行。陆乘风也不恼,每天对着云朵自说自话,总有说不完的事情。
这长生殿虽说是幻境,但是也有春秋四季和阳春白雪,院中更是种满了花花草草,春听蛙鸣夏听蝉,与外面的世界无异。院角有棵枣树,经一夜雨打半生半熟的枣子落了一地,陆乘风望着地上的枣儿,眼睛是如水的温柔。
“云朵儿,还记得我家院角的那株老枣树吗?”陆乘风缓缓地说道:“你小的时候很调皮,一点都不象个女孩子,你看见我家的枣树结了果,也不管它是否成熟,一定要自己上树去摘,自己爬不上去,硬要我顶你上树,结果我们两个都从树上摔了下来,你倒好只被云轩骂了两句,而我却被父亲罚跪在那棵老枣树下,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云朵缓缓睁开眼睛,她淡淡地望向陆乘风,终于开了口:“晨风,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上天既然给了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你应该珍惜,而不是一直将自己关闭在过去的记忆里。”
“可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微笑我都记得。”陆乘风见云朵肯回应自己,立马便高兴了起来。
“那你可还记得我离开京城去玄天镜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云朵问他。陆乘风的瞳眸回避了一下,然后将眼睛望向了屋外。
“我答应你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辜负了你的感情而心有愧疚,而是因为当初离开的时候因为不想伤害你,所以没有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料理清楚,让你有了一丝寄念,以至于耽误了你的一生,所以我愿意用十年来补偿你的六十八年光阴,而不是感情。晨风,我不爱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云朵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当年她痛恨苏子昂的绝情害死了云裳郡主,所以明知道欧阳晨风对自己有很深的感情,却不忍心明确地拒绝,她希望这次能够一刀两断,不再拖泥带水。
陆乘风明亮的眼眸黯淡下来,他低垂着头沮丧地走了出来,从此后没有再进云朵的屋子。
…………………………
无尘和桥松匆匆赶回玄天镜并不是为因为玄天镜有事,而是赤松子死了。一个元婴师祖悄无声息地死在青城,而且死因也莫名其妙,青城派不敢擅自做主,知道赤松子与无尘和桥松一向关系不错,所以偷偷派人去玄天镜请了两人过去商议。
“一招致命。”桥松殓过赤松子的尸体后说道:“而且元神被夺。”
“一招致命,元神被夺?”无尘闻言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这手法与一个很像。“莫非暗夜流殇也没死?”无尘喃道。
“这不可能,当时在紫云峰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他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了,而且尸体也被千金师祖挫骨扬灰,化为乌有。”桥松惊道。
无尘回首看向青城派的长老四散道人,问道:“近日其它门派可有什么异常的?”
“倒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四散道人回答道,这时一旁边的五形道人插口道:“听说东海的慎元道人也被人害了。”
“慎元道人?”桥松口中低喃,脑袋中似乎想到了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可那灵光一闪而过,恍惚间他又捕捉不到了。
这时一道白光闪过落入无尘手中,无尘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有变,他抬头对桥松说道:“不好,云儿出事了。”两人匆匆辞了青城向璇玑镇奔去。
陆家老宅人去楼空,没有人知道陆乘风和云朵去了哪里,鬼影一筹莫展地望着无尘,说道:“头日还好好的,第二日两人却平空失踪了。”
“你先别急,云朵为什么会在这里?鬼影,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先告诉我。”无尘面争淡定地说道,鬼知道他心里有多急,掌心的连心痣明显失去了联系,那只能说明云朵死了或者去了另外一个隔绝的空间。
鬼影于是将陆倾颜复仇和陆乘风受伤求他去请云朵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乘风的伤口我看过,虽然是透胸而过,不过分寸刚好并未伤及心脉。一剑穿心很简单,但是能够刚巧避开重要心脉却不容易,除非是先前计算过,我当时就有些怀疑他是有意而为。”桥松在一旁补充道。无尘听了眼睛微眯,琥珀色的眼眸中渐渐浮起淡淡的寒芒。
“陆倾颜怎么死的?”无尘问鬼影。
“说是畏罪自杀。”鬼影答道。
“去看看。”无尘说道。
三人去了陆倾颜居住的芜园,还好陆倾颜的尸体并没有下葬,还停在院中,桥松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下当众开棺殓尸,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不是自杀。”桥松肯定地说道,三人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这阴谋的味道越重,云朵的去向便越让人担心。
“璇玑派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无尘问鬼影,鬼影现在脑袋中是一团混乱,他只不过是好心收了一个徒弟,然后好心给陆乘风带了个口信,可是为什么结果却都变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被人当作棋子给利用了。这时陆倾颜的管家福伯借上茶之机偷偷将一个纸条塞到了鬼影手中。三人离开芜园后,鬼影将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陈平”两个字。莫非陈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平不在璇玑镇上,他住在乡下,守着几亩田,含饴弄孙日子过得也还太平。他见无尘和桥松三人前来拜访,原还是一张慈祥的笑脸淡了下来,他将怀中的孙儿交给下人带走,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戒备。
“陆乘风失踪了,云朵也失踪了,我们想问问陈长老可知道他们的下落?”无尘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不知道。”陈平摇头,他的眼睛望着远近一望无垠的稻田,眼底有着深深的顾虑。
“陆倾颜死了,陈长老可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找陆乘风?”无尘又问。
陈平紧抿的嘴紧了紧,然后沉声道:“倾颜虽然疼爱家奇,但她不会挟私报复,更不会蓄意刺杀掌门。”
“她不是自杀的,是被人一剑割断了喉管。”桥松插口道。陈平闻言,强自镇静的表情龟裂了,眼睛一红,一滴眼泪滴落下来。
“我无意干涉璇玑派的事务,我只是想找到云朵,陈长老如果知道什么,请告诉我。”无尘望着陈平诚恳地说道。
“我已多年不过问璇玑派的事情了,所以真的不知道云姑娘去了哪里。”陈平的眼睛里是一种无奈地苍凉,他抖颤地说道:“我只是发现璇玑派出了些问题,所以才去找了倾颜,没想到,没想到却害了她。”
鬼影惊诧地问道:“璇玑派出了什么事?竟然让陆乘风那小子杀了倾颜?”
陈平看了几人一眼,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乘风接手璇玑派以后一直都在大势地敛财,我原以为他是为了扩大璇玑派的实力,所以明知道他在扇动大鹏王朝的战争,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可是后来我发现璇玑派数以亿计的钱财却莫名地流失去了一个地方,这笔钱数量庞大,乘风似乎在秘密地修建一个叫郦山别院的地方。”
“数以亿计?”鬼影惊道:“这么多钱重建一个国家都绰绰有余,什么院子需要花这么多钱?”
无尘眉角一跳,问陈平道:“陈长老可知道这郦山别院在哪里?”
陈平似乎也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症结,他转身向外走去,口中说道:“有个人一定知道。”
陈平说的人就是张劲松,只是当他们匆匆赶到璇玑镇上张劲松的宅院时,张劲松已经自杀了,这次确确实实是自杀身亡,尸体已经硬了,应该死了不止一两天。
一连串的死亡似乎都在掩盖着一个秘密,一个与陆乘风有关的秘密,无尘的心沉了下来,郦山别院便是这个秘密,看来云朵是落入了陆乘风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不过想到云朵暂时不会有事,无尘的心中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麻烦陈长老帮忙查下郦山别院这个地方。”无尘向陈平微微行了一揖,请求道。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陈平点头应道,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妥,身形一动向外奔去,口中说道:“我亲自去查,无尘道长等我消息。”
傍晚的时候陈平带回了消息,与张劲松相关的帐务全被销毁了,就在张劲松自杀的前一夜,被他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不过陈平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线索指向了京城西面的郦山。
郦山别院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这让众人倍感失望。
“难道我们找错地方了?这里不里是住过人的样子。”桥松看着建筑精致的别院,怎么也不可能将它与数以亿计的金钱联系到一起。
“不,云朵来过这里,我能感觉到她留下的气息。”无尘说道,他环视了一下整个建筑然后向别院后面的悬崖走去。无尘闭上眼睛,摊开手掌向下探去,眉头越蹙越深。
“探到了什么?”桥松问道。
无尘摇头,说道:“下面的气息很古怪,没有生气,似乎是一团黑色的气旋。”陈平闻言将头伸了出去向下望,他只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然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
“应该是个隐形的传送通道,只是不知道会传送到哪里?”鬼影寻思道。
无尘与鬼影对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他转身对桥松说道:“我和鬼影下去,你马上回玄天镜去。”
“为什么?”桥松奇道:“我和你们一起下去。”
“不,你别忘了赤松子的死因还未找到,如今云朵又失踪了,我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你马上回玄天镜去找荷华商量,让他小心。”无尘正色道。
“荷华师叔?”桥松有点茫然地望着无尘。
“肖逸臣就是荷华,他平日里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会糊涂的,我担心玄天镜有事。”无尘的眼中是一片深沉的忧虑,他觉得不仅仅是陆乘风的圈套,恐怕还有一个更大的圈套正在向他张开网,他望了一眼鬼影,低声道:“走。”然后义无反顾地向悬崖下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