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道士竟敢毁我本体,拿命来!”随着雄树的倒塌,一道白色的身影现了出来,那树妖十个指头一挥,指甲寸长,如利刃一般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寒光,阴风顿起,带动着满树的花叶向无尘和云朵疾射而去。
合欢树的花瓣叶片如箭雨般遮天盖日地将两人团团围住,让人无所遁形。云朵修为尚浅,那里避得开去,吓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无尘衣袖一带将云朵护在怀中,他召出玄铁剑上下舞动得密不透风,将花箭雨挡在身外三尺之地。
久攻不下,雄妖发了狠,两手相互交错叠加出一个繁杂的手印,然后用牙将食指指腹咬破一道血口,趁着鲜血未凝之际抬手在空中画出一朵血色的合欢花来。然后只听得他一声暴喝“化”,那朵血色之花瞬间爆破,血气散于周围草木土地之中。顿时天地变得一片阴暗,妖风四起,那雄妖满头银发暴长,根根飞起,席天盖地地向云朵和无尘罩去,同时林间地底也冒出无数银丝于四面八方向无尘、云朵两人身上和手脚缠绕而去。那雄妖修为不行,人却聪明,知道无尘厉害,这些法术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于是专找云朵下手。
无尘见状,将玄天剑向空中一掷,玄铁剑立刻分化出几道白光将两人团团护住,剑气汹涌澎湃如惊涛骇浪般把那些花箭叶雨以及银丝纷纷扑落于剑光之下。
云朵被无尘衣袖罩住,耳边只听到风声雨声乱作一团,眼睛却看不见,她心中好奇,忍不住拉开无尘的袖子偷偷往外去窥望,只看见漫天银丝飞舞,花叶如箭似雨般扑面而来,却又在近身咫尺处被无尘的飞剑纷纷击落,煞是壮观。她看得兴奋,一不留神间,突然脚下冒出一团银丝向自己卷来,云朵惊得大叫一声,本能抬起脚跳了起来,顿时脱离了无尘的庇护。
无尘本是人剑合一,心神一致,专心对付那树妖,冷不防耳边传来云朵一声惊叫,不由得心神一滞,只这片刻功夫,云朵便被那银丝趁虚而入圈住了右脚,尖叫一声被拉出了玄天剑笼罩的范围。
雄妖见已得手,一声冷笑,一边操纵着更多的花叶将无尘堵住,一边轻喝一声“收”,右手掌心一拉,那银丝便倒拖着云朵向他手心收去。云朵眼看自己便要落入魔掌,急得大叫:“师父救我!”
无尘急忙撤了剑气凝为一股,向那缚住云朵的银丝砍去,接着纵身跃起,将云朵从雄妖指缝间抢了回来。不想那雄妖去拖云朵本是虚招,诱得无尘背后露出破绽,长发一甩便向无尘身后抽去,那银发如长鞭一般带着丝丝破空之声如毒蛇般直扑无尘后心。
无尘长袖一卷将云朵护在身下,背脊微侧,雄妖的银发擦着背脊堪堪而过。无尘也不回头,就势举起玄天剑回手一挥,雄妖头上那万缕银丝便被无尘的玄天剑斩为两段,一时间银丝漫天飞舞。
雄妖见偷袭不成又想逃跑,这次无尘那里还容得下他再逃,眉眼微挑,左手拈了一个剑诀,口中厉喝一声“斩”,手中的玄铁剑便如一条白色的剑龙向雄妖疾飞而去,只听到“哧”地一声,雄妖的脑袋便被飞剑斩了下来,滚落一旁,绿汁薄喷,洒了一地。再看那两棵原来还是绿叶繁花满枝的合欢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来,须臾间成了朽木。
合欢树本体已死,失了妖气的庇护,在那巨大的朽木之下,现出原形,竟然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人骨,不知道这两只树妖祸害了多少人!底层的白骨早已经漆黑腐朽化成了黑水,而堆积在上面的白骨有的还粘着腐肉,蛆虫在肉架上爬进爬出,恶心无比,看得云朵怵目惊心。
“别看了。”无尘将云朵拉开,衣袖一挥,一道火龙从指尖窜出落在枯木之上,眨眼间便火光冲天,将这两棵合欢树以及树下那些骸骨烧得一干二净。云朵心中偷笑:怪不得师父的御火术炉火纯青,原来每次都用它来打扫战场。
离了道观,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流水潺潺顺着山势而下,云朵见了连忙跑了过去掬了几口送入口中,泉水甘甜,她笑着转过头去冲无尘说道:“师父,这水很甜,你也来尝一下吧。”
阳光菲薄,映照在云朵的脸上,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无尘忽然心头一跳,莫名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去摸一下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云朵见无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色有些怪异,于是她站起身来问道:“师父,你怎么啦?”无尘闻言一惊,急忙按下念头,转过身去说道:“走吧。”
“好嘞。”云朵高兴地应着跟了过去,抬头一看,发现无尘的背上有一道血痕,想是在和树妖斗法时,不慎被那妖怪的银丝所伤。
“师父,你受伤了。”云朵上前指着那道伤痕对无尘说道。当她冰凉的小手触碰到无尘的身体时,无尘发现一种异样的兴奋伴着陌生的燥动透过云朵的手指从背间伤口处向全身漫延开来,他神识有片刻的恍惚,鼻尖少女的清香阵阵,说不出来的好闻。
“不好!”无尘急忙甩开云朵的手向后倒退了两步,见云朵惊讶地望着自己,他脸上一红,说道:“我没事,小伤而已。”说罢盘膝坐下,抬手封了身上几处穴位,以减缓血液的流动速度,然后调动身体里的先天元气企图将那股邪气逼出体外。谁知那股气息在无尘内力的压制下,不但不缩减,反而变得更加凶猛,在无尘体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原来,这合欢树炼化成人形后,夜夜诱惑过路之人欢好于树下,那些冤死之人死前皆极尽行乐,久而久之合欢树妖便炼就了一身媚惑之术,修为差一点的,只要是闻着那合欢花的香气,便会如中了媚药一般,立即丑态百出。特别是雄妖的那一头银发,但凡见血,便会激起人的原始本能,纵是修为再高,也会被迷了心智,做出悖德的事情来。
“师父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红。”云朵见无尘一声不坑地盘坐在地上,脸色越来越红,她伸手摸上无尘的额头,竟然烫得吓人。
“无妨,只是不小心中了那树妖的毒,我用内力将毒逼出便好。”无尘闭目答道。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是脑海里却一直晃动着云朵的身影,一颦一笑,娇态可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屏弃。无尘心中越急,那毒便越是在体内蔓延得迅速,如病毒般在血液中不断感染复制,不一会便将无尘逼得全身血液沸腾,如火烧一般。
无尘知道如此下去恐怕是不行了,需找个冰凉僻静之处方可专心去逼毒。于是他起身招出玄铁剑,也不言语,一把拎住云朵的衣领便腾到了空中。凝目一望,沿着溪流往上不远山涧后便有一瀑布甚是隐僻,于是催剑飞了过去。
云朵被无尘拎在半空,急忙将脚踏上剑去,无尘飞得甚急,云朵站立不稳,只得在身后紧紧拽住无尘的衣衫,大声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云朵与无尘在剑上相距甚近,云朵一说话,呼吸便正好喷到无尘的后背上,无尘背部一紧,那气息无疑是火上浇油,烧得无尘脑袋嗡嗡作响。因在空中,无尘又不便去推开云朵,只能紧抿着嘴不说话,催着剑疾向那山涧瀑布飞去。一飞到涧边他便将云朵扔了下去,抬手在周围设了一个结界,边走边对云朵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专心逼毒,此潭位置偏僻,周围我又设了结界,一般野兽活物都进不得来,你留在这里自己照顾自己便好,莫要让人打扰了我。”说罢人已穿过瀑布,失了身影。
瀑布后面是一个宽敞的石洞,洞中因瀑流长期冲刷形成一个天然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无尘解了外袍,赤着上身向水池中央慢慢走去,池水渐没头顶。
池下无尘盘膝跌坐,闭着双眼,他两手结印端放在膝头之上,先在心中将静心咒默默念诵了数十遍,然而脑袋中思绪紊乱,整个人无论怎样都无法安静下来,更不要说入定了。腹中那团邪火熊熊烧着,源源不断地化做无数的热流在身体中肆虐。无尘抬手又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穴,暂时封了五识,池水冰冷刺骨,渐渐将他体表上的热气逼住,头脑逐渐安静下来。无尘当下抱元守一进入冥想状态,专心致志催动体内的真元与那媚毒相抗,慢慢地将身上的毒气逼于一处。
云朵呆在外面不明就理,她不敢跟着进去打扰无尘,只好傻乎乎地一个人在瀑布外闲逛,还好干粮带得充足,想着师父便在旁边,也不惧怕,吃吃睡睡日子过得也自在。
转眼日出日落已是五日过去,无尘在洞中一直没有动静,云朵知道他是在疗毒,可什么毒竟然疗了五天都没好?云朵有些担心了,于是大着胆子走近瀑布问道:“师父,你好些了吗?”
洞中久无回音,云朵耐着性子又在瀑布外等了一日,她心中疑虑重重,始终放心不下,到了第二日下午又走到瀑布边上,唯恐瀑布声响,自己的声音无尘听不见,她提高声音大声叫道:“师父,你在洞里吗?”
云朵这次的声音明显大于瀑布的声音,可洞中依然没有回应,云朵越想越慌,她倒不是害怕无尘弃她而去,而是担心无尘出了意外,于是再次提高声音冲着洞内大声喊道:“师父,你在吗?我要进来了。”
依旧没人回答,云朵急了,绕到那瀑布的后面,手脚并用攀上石岩,纵入石洞之中。洞中光线尚好,一览无余,只见得无尘的道袍扔在地上,人却不见了踪影。云朵急了,仔细寻去,洞中有一洼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池下隐隐好像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浸在水底,黑色的长发飘散于水中。云朵一惊,心想难怪屡唤无尘都不回答,竟然是在池中溺水了,于是想也没想便跳了下去,扑入水池之中向无尘游去。
水池的水看着不深,入水才知尽轻易没过了人头。云朵憋着气向无尘游去,等游近前一看,无尘盘膝坐在水底,发丝散乱,双目紧闭,一张脸红得发紫,甚是吓人。还好在大学的时候学过水中救人的技巧,云朵将身体游转到无尘的身后,伸出两手从无尘腋下穿过,硬拖着无尘向池边游去,无尘的身体本就比云朵高大许多,云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带到池边,一探鼻息,竟然呼吸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