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杨城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满城琼花似雪,江岸杨柳飞烟,再加上江南的梅雨,整个杨城就如宣纸上的一副水墨图画,美得让人心悸。桃江上一艘画舫顺江而下,那船行得很慢,船上红纱遮掩,只偶尔风吹起红纱的一角,露出里面一个绝艳的人影,他头戴玉冠,将一头青丝绾在身后,身上穿的是一件束身的黑色锦袍,边襟大开露出大红色的里衣,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花朵,如地狱中盛开的彼岸花,冷酷中透出丝丝引人遐想的诱惑。那男子不但穿得华贵,人也生得好,长眉入鬓,桃眼飞花,薄薄的唇轻轻抿着,眼睛看着船外的江水,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身边有两名美姬贴身伺候着,皆穿着白色素袍,但人却打扮得美艳动人,特别是那婀娜的体态,纵是宽袍广袖也遮掩不住。
“主子,杨城快到了。”素琴撩开红纱看了一眼外面,回身向肖逸臣深深一揖,禀道。
肖逸臣将手中的玉拆扇轻轻收拢,望着那逐渐行近的城市没有说话。淡淡的花香时不时地飘逸进画舫之中,肖逸臣知道那是琼花特有的芬芳,此时杨城之中应该是家家户户琼花遍放吧。肖逸臣记得以前肖家的院中就有一株,每到三四月时,一树琼花开放,那花簇大如玉盘,洁白似雪,沉甸甸的,几乎将枝条都压断了。母亲在时最爱的便是琼花那淡雅的清香了,她曾在那株琼花树下教导过自己做人便要象琼花一样,洁身自爱、是非分明,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成了仇家身下任意作践的下流玩物,成了这世间最污浊最肮脏的东西。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我会用血洗去身上所有的污渍。”肖逸臣望着岸边的城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经历过整整一个寒冬,如意阁中的哥儿姐儿早已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冬衣,换上薄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如春花,生意又开始忙碌起来。红姑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不过保养得好,依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如意阁”从一家二流的场子做到了杨城的头牌,红姑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这钱总归是赚不完的,红姑摸着厚厚的帐本心中暗想再过个两三年吧,便将这“如意阁”给盘了,然后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这欢场上卖笑的日子她也是过得有些累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红姑的贴身丫头燕儿走了过来,她对红姑弯腰行了一福,说道:“姑姑,外面有个客人指名说要见姑姑。”
“哦?”红姑随手将帐本收入柜中,她抬头看了一下窗外,如今天色还早,杨城的人虽生性风流,但一般白日里却是很少出来寻欢作乐,只有天黑之后才会次渐而来。红姑不禁心中好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猴崽子这般心急,天还没黑便急着来找姐儿,既然指名道姓想必应该也是认识的熟客,见见也无妨。
红姑随燕儿走到前院的时候,院中停着一台轿子,轿子旁边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看那模样应该是侍姬,能将这样的美人儿收做侍姬,不用想也知道轿中的人非富即贵,定然是大有来头。红姑很快便堆起了一脸的笑容,走了过去,对那轿子先行了一福,然后笑吟吟地说道:“公子既然来了怎还在轿中坐着,莫不是还害羞不成?”
但闻得轿中轻轻一笑,轿帘打开,里面走进来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子,红姑暗叹这男子生得真好,就算是这如意阁中的头牌情哥儿与他一比也矮了半分颜色,特别是那双眼睛,盈盈如春水荡漾一般,看着人时让人心头莫名一跳,红姑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快化掉了。
“红姑娘,好久不见。”肖逸臣轻摇着玉扇,向红姑微微颔首。红姑这才从痴迷中惊醒过来,她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唉哟喂,公子叫我红姑就好,这,这‘红姑娘’三个字都有十几年没听人唤起过了。”
肖逸臣笑笑没说话,“红姑娘”是红姑当年人红时候的称号,这让她回想起了曾经年青的自己,早已死水一潭的心不经开始萌动起来,她一脸娇笑地向肖逸臣走去,伸手便要去拉肖逸臣,不想却让素琴给挡了,一腔热情便被当场泼了一盆冷水。不过红姑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倒也不介意,心中想着越是富贵人家便越是讲究,不近人情也是常理,不过只要是进了这“如意阁”,便是她砧板上的肉,无论是多情的还是娇情的,反正都是来给她送钱的,她才不会与钱去计较。
“公子眼生,是第一次来‘如意阁’么?”红姑谄笑道,将肖逸臣往院中引。
“以前来过。”肖逸臣边走边回答道。
“哦,好,好,好,”红姑一脸热情地将自己院中的姑娘都推销了一遍,肖逸臣微笑地听着,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林中隐着的一栋小院问道:“红姑娘,我看那边的小院就不错,可否安排?”
红姑听了脸上一愣,肖逸臣指的那个院子名叫“离院”,是专门供一些特殊嗜好客人使用的,她看向肖逸臣,眼珠子溜达了一圈,吃不定肖逸臣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时锦瑟手一伸,一张银票递到红姑的面前,红姑接了打开一看,数字还不小,她心中便明白了,看来这公子并非雏儿,应该是来寻找刺激的。于是她将银票一收,吩咐下人将院门打开,带着肖逸臣走了进去。
“离院”的陈设与“如意阁”中其它的院子的豪华不太一样,它很简陋,院子里植着一株葡萄藤,如今这时节已长满了绿叶,藤下悬着一架特别的秋千,算是这院子里的唯一风景。肖逸臣的目光落在那付秋千上,眼中浮起淡淡的讽笑。
院子里只有一间大屋,屋门打开就能看到墙上挂着一条和荷苑一模一样的“水鞭”,屋内除了一张挂满镣铐的床外,还摆设着许多折腾人的玩意。
“咳,”红姑见肖逸臣进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便知道他是此道中人,于是小心地问道:“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或者小哥?”
肖逸臣望着墙上的“水鞭”,摇摇头,说道:“没有。”
“那我去给公子安排安排,只是不知道公子喜欢的是哥儿还是姐儿?”红姑试探地问道。
“不用,”肖逸臣回头望了红姑一眼,微笑着说道:“只要红姑娘一人便行。”
“阿?”红姑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脸便红了,她有点为难地说道:“公子开玩笑吧,我年纪太大了,恐怕不能让公子满意。”
“无妨,试试便知道。”肖逸臣轻笑。红姑只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响,“离院”的院门被关上,她当然知道被关在“如意阁”中这最偏僻的院子里面会有什么后果,当下心中一惊,便想放声大叫,嘴才张开,锦瑟和素琴便一步上前用东西将她的嘴给堵上,然后三两下扒去了身上的衣服,用绳子吊到了院中的秋千上。
肖逸臣手摇着玉扇,微笑着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红姑娘。”红姑迷惑地看着肖逸臣,有些委屈地摇摇头,“如意阁”中每日里人来人往,恩客多着是了,她哪里记得这么多人?
“我是如玉。”肖逸臣将手中的扇子一收,低头嗤嗤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伸手便给了红姑一记耳光,怒道:“枉我还对你朝思暮想,你却早将我给忘记了。”
“如……玉……”红姑把打得眼前星光只冒,嘴角溢出血来,她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猛然忆起一个人来,她抬起头来一脸惊骇地看着肖逸臣,颤道:“你,你是如玉?!”
“红姑娘终于想起来了?”肖逸臣笑道,回眸给锦瑟使了一个眼色,锦瑟进屋去将那条挂在墙上的“水鞭”取了下来,在水中浸了一下,然后一鞭子向红姑抽去。只听得一声闷叫从红姑口中发出,她摇晃着身体,在秋千上晃来晃去。
“离院”本来就是供重口味的客人寻欢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弄出什么动静也不足引起旁人的注意,红姑被抽得一身是伤,她早已上岸多年,如今养尊处优,哪里还受得了这份苦,再加上锦瑟是修行之人,下手并没有收敛,因此没鞭几下红姑便晕了过去。
“别让她死得太快,我要让她把这‘如意阁’中的三十六套刑罚都尝过一遍。”肖逸臣见红姑晕了,眉头微蹙,他冷声交待锦瑟。
“是。”锦瑟停下手中的鞭子,取出堵在红姑嘴里的塞子,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了进去,她冷笑着对红姑说道:“你运气可真好,这是‘续命丹’,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便死不了,常人能求得一粒便是祖坟冒清烟了,如今给你这头猪吃了,真是浪费。”
红姑服了“续命丹”后,总算是缓过一些气来,她胆战心惊地看向肖逸臣,颤声问道:“你,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又怎么能死呢?”肖逸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有些厌恶地向锦瑟抬了下手,锦瑟手一挥,一道鞭风向红姑抽去,血肉飞溅,红姑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院门并未落锁,红姑那骇人听闻的惨叫声终是惊动了“如意阁”的管事张大麻子,他带着几个打手冲了进来,见只有肖逸臣和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姬,心中轻视,他手中持着刀剑将肖逸臣围了,笑得一脸猥亵,嚷道:“看你长得不错,喜欢玩?待爷爷我捉了你,慢慢陪你玩!”
肖逸臣睨眼朝他看去,轻轻一笑,说道:“好呀。”那一笑,千娇百媚,万般柔情,看得张大麻子眼睛都直了。
“这小子是当年肖家的孽种,司马一家便是他给灭的门,他是来报仇不是来找乐子的,你快把他杀了。”红姑见自己人来了,当下便有了精神,冲张大麻子大声叫唤道。
张大麻子闻言,脸上龌蹉的笑容渐敛,二十年前司马一家被一男一女灭了满门,这事情在杨城人人皆知,那时他还是个招摇撞骗混迹市井的小儿,听说后偷偷去司马家看过,一地的尸体和人头,那场面吓得他连做了一个月的恶梦。张大麻子眼中杀气显现,他将手中的刀慢慢收紧,举手便欲向肖逸臣砍去。
张大麻子手才一抬起,便被素琴一脚踢飞了出去,还未爬起身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便横架在了脖子上,张大麻子吓得“噗”地一声,又叭倒在地上,嘴唇哆嗦地求饶道:“肖公子,不关我的事,你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可没害过你,你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找错了人报仇了。”
肖逸臣冷笑一声,说道:“我本就没打算杀你。”
素琴收回剑,张大麻子爬起身来,赶紧给肖逸臣叩了两下响头,说道:“谢谢爷不杀之恩。”
“你是‘如意阁’的管事?”肖逸臣问。
“是,是。”张大麻子急忙点头应道:“爷有什么尽管吩咐?”
“我记得‘如意阁’中有三十六套刑罚,你会几个?”肖逸臣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玉扇,问道。
张大麻子不明所以地抬头望了肖逸臣一眼,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都会。”
“好,我今天要找麻烦的人是她。”肖逸臣将玉扇一收,指着红姑说道:“你将这三十六套游戏一样一样地和她玩一遍,如果人还未死的话,我便放过你。”
张大麻子听了,嘴都张大了,他望了一眼全身都是鞭痕的红姑,艰难地说道:“爷,那游戏一两样人便受不住了……”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跟在身旁的一名家丁,齐腰被锦瑟的剑削成了两半,肝肠全流了出来,张大麻子腿一软,瘫在地上,连声道:“爷,爷,饶命,我,我,爷说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其它两名护院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
素琴从乾坤袋中抽出一张椅子一把小几放在树下的阴凉处,肖逸臣坐下,悠闲地喝着素琴泡的好茶。月落日升,红姑在“离院”中被折腾了一夜,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直到连“续命丹”也保不住了,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白眼,终于死了,七窍流血,一身肿大,早已不成人样。
“爷,人,人死了。”张大麻子的手不停地抖着,望向肖逸臣。
“哦。”肖逸臣抬眼向红姑的尸体看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起身走了过去,用脚踢了下红姑的脸,柔声问道:“这次你总该是满足了吧,红姑娘。”
肖逸臣眼中的笑意逐渐凝结成冰,他一脚踩在红姑的头上,只听到“嘎吱吱”一阵骨裂声响,红姑的脑袋被肖逸臣硬生生地踩得稀烂。十多年前肖逸臣刚被送到“如意阁”的时候,便是被关在这个院子里,任由这个自称是“红姑娘”的女人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地玩弄了整整三个月,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每次午夜梦回,他都这样梦见自己将这个女人那张永不满足的脸踩在脚下,狠狠地碾碎。
肖逸臣将脚从红姑的尸体上收回,锦瑟慌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双新鞋,跪在地上帮肖逸臣将粘了血迹的脏鞋换了。
“肖爷,我,我们是否可以走了?”张麻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肖逸臣轻哼了一声,他望着红姑的尸体冷冷地吩咐道:“把人都杀了吧,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如意阁’三个字。”那淡淡的神情就象在交待拿一件衣裳煮一杯茶一般的平常。
“是。”锦瑟和素琴应道,长剑一挥,张大麻子和其它几人便眨眼间身道异处,这一夜“如意阁”中没有留下一个活人。
自从十年前司马悟空父子被荷华斩杀了之后,司马家族便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好在司马夫人是当朝宰相的庶女,所以有着娘家的关照司马家过得也还算风光。丈夫和孩子均被仇人杀死,当日司马夫人正带着小孙子回了娘家,因此逃过一劫,保下了司马家唯一的血脉。开始时司马夫人还发誓定要寻凶报仇,可寻了好几年根本就找不到肖逸臣的踪迹,于是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是,那个她恨不得喝血吃肉的仇人竟然会有一天大摇大摆地送上门来,而这一天正好是司马夫人的70岁寿诞。
黄昏时分,司马府上宾客如云,前来祝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司马老夫人穿着一袭绣着松鹤图案的寿袍一脸是笑地坐在高堂之上,正在观赏着嘉宾送来的贺礼。当一个精致的紫檀盒子打开时,一声突兀的惊叫声响起,手持盒子的丫头双手一抖,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盒子中滚了出来,顿时堂中鸦雀无声。
“这是谁送的?”旁边一人高声喝问道。
“是,是一位姓肖的公子。”管家惊慌地回答道,然后抬头在人群中寻找,指着肖逸臣说道:“就是他!”
司马老夫人闻言望了过去,肖逸臣那张脸与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司马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肖逸臣摇着玉扇微笑着走了出来,他看向穿着一身喜袍的司马老夫人问道:“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哼,你这贱人还敢自动送上门来。”司马老夫人一声冷哼,龙头拐杖顿时在地板上戳出一个窟窿来,她回头高声叫道:“来人,快把肖家这个孽种给我抓了,我要用他的血祭奠我司马一家惨死的亡魂!”顿时身后奔出几个大汉朝肖逸臣扑去。
肖逸臣不躲不跑,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看着司马老夫人,眼见那几个大汉便欺到了身旁,众人只见到眼前血光一闪,肖逸臣身后的素琴已拨剑在手将几人的人头削了下来,那几个头颅带着温热的血液滚到司马老夫人的裙边,将裙角染得血红一片。司马老夫人毕竟是个女人,那里亲眼见过这种血腥场面,顿时胸口一闷,差点晕了过去。一时间堂中所有的人都被吓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肖逸臣冷哼一声,眼睛从众人面上掠过,问道:“谁是司马老贼的孙子?”众人见他望来皆摇头后退,这时人群中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突然转身向外跑去,被锦瑟追上前去手起剑落,顿时被砍成了两半。
“毫儿……”司马老夫人一声哀嚎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司马毫的尸首痛声大哭,哭着哭着,她突然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拐杖向肖逸臣当头砸去,口中骂道:“你这杀人的魔鬼,我和你拼了!”素琴见状上前一把将她制住。
“想死?别着急,一个一个的来,好戏还在后头呢。”肖逸臣冷然说道,素琴于是将她擒到一旁捆了手脚扔在地上。
肖逸臣恶毒的目光再次从堂中各人的脸上掠过,然后停留在一个年青女人身上,那女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和那臃肿的身体开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肚子向外高高隆起,明显是怀了身孕,快要临盆了。
“你,出来。”肖逸臣向她勾了勾手指,那女子早被现场的情形吓得花容失色,腿脚发软,那里还走得动,只冲着肖逸臣不停地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一地。
“不,不要,求你放过她。”司马老夫人见肖逸臣指向了那名女子,原来一颗视死如归的心顿时软了下来,那女子是她的孙儿媳妇,而她腹中的孩子则是司马家幸存的唯一血脉。司马老夫人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向肖逸臣重重地嗑起头来,她撕心裂肺地求道:“是我司马家对不起肖家,你杀也杀了,我丈夫儿子都死于你手,老身也愿意以命相赔,求肖公子放过我孙儿媳妇,给我司马家留下一丝香火,老身愿意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做报答。”
肖逸臣看着那在地上不断乞求,不断向着自己嗑头的老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他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跪在地上向着仇人不停地叩头,苦苦哀求,才得到了仇人的一丝怜悯,应允给自己未成年的小儿子留下了一条活路,风水轮流转,不过肖逸臣却不会再放过谁。
“你很在意她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也是,司马家的人都死光了,她这肚子也便是你唯一的念想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如果是个女婴,你岂不是会死不瞑目?不如,我帮帮你,将它取出来看看到底是男是女,这样你便也死无牵挂了。”肖逸臣摇着玉扇向那身怀六甲的女子走去,锦瑟是了解肖逸臣心意的,急忙上前将那女子双手反手于身后控制住,那女子硕大的肚子便明晃晃地显现在肖逸臣的眼前。衣衫解开,肖逸臣伸出手去在那圆滚滚的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腹中那还未曾看见过世界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着什么,他调皮地在肚子里回应着肖逸臣。
“好可爱的小东西,他在动呢。我想一定是个男孩吧,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是个男孩我让他随你去,如果是个女孩便跟着我走,我找家院子卖了,保管她这一生都有男人疼。”肖逸臣一边隔着肚皮摸着婴儿鼓出来的小手小脚,一边转过头去对司马夫人说道。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孙儿,求求你,看在当年我也曾出口为你求情的份上,老身愿替他一死,求你放过他,求你……”司马老夫人哭道,堂中众人皆跪了下来,嗑头求饶之声响个不停。那声音听在肖逸臣耳中却是分外刺激,他仿佛又听道了母亲的哭泣,又看到了父亲哥哥们那飞溅着鲜血在地上滚动的头颅。
“你是想让我感激你吗?司马夫人,可惜,我并不领你这份情,如果能够让我选择的话,我情愿当时和我的家人一起死去。”肖逸臣淡淡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白玉扇一收,顺手从素琴手中接过长剑,从那雪白的肚皮上轻轻由上向下划过,只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孩便从孕妇的肚中落了出来,被肖逸臣接在手中。
“瞧,他果真是个男孩。”肖逸臣用手捏着婴儿的头向司马夫人走去,那婴孩哭声洪亮,手脚在空中抓舞晃荡着。
“很开心是不是,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你们司马家有后了。”肖逸臣将那婴孩送到司马老夫人面前,司马老夫人伸出抖颤的双手预备去接,不想肖逸臣呵呵一笑把那婴孩收了回来,然后当着司马老夫人的面,将婴儿的手脚一根一根撕扯下来扔到地上,最后则笑着将那婴孩仅剩下的脑袋扔到司马夫人怀中,司马老夫人抱着那才才出生的孙儿,立时眼皮一翻,当场气绝身亡。
“一把火烧了吧,这里血腥味太重,我在外面等你们。”肖逸臣皱了下眉头,使了一个净手决将手上的血迹净了,转身慢慢走出屋去。司马家的院子里也种有一株琼花,那雪白的花瓣上溅满了斑斑血迹,这沾染着鲜血的琼花在肖逸臣心中已不再纯洁,他起手一剑将那株琼花树齐根削了。
这一夜城中几个大家族中都燃起了雄雄大火,肖逸臣在城头上看着那闪烁的火光,心底却没有预期报复后的愉悦,有一种叫悲哀的东西如河水一般静静地在身体里流淌着。为什么?为什么所有欺负过自己甚至辱骂过自己的人都杀了,可是肖逸臣依然不能将自己解脱出来,那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卑微如蛆附体,深深地钉进了心底,怎样也拨不出来。
第二日清晨,杨城的人发现城中几个大家族都在一夜之间被烧个干净,族中之人无一幸免,皆死于火灾之中,这个恐怖的早晨对杨城的人来说简单就是一场恶梦,没过几日,整个城中剩余的百姓都卷着行李带着妻儿向城外逃去,这个曾经繁华的城市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
复仇之后,肖逸臣觉得万念俱灰,对红尘俗世已没有了任何眷念,他带着素琴和锦瑟回了玄天镜。荷华的修为果然深厚,肖逸臣吸收后,功力暴涨,他倒也不急不燥,知道适可而止,每次吸收够量后,都会停止一段时间,一方面让荷华修养生息恢复元气,一方面自己勤加修炼,将强取豪夺来的灵力慢慢消化夯实,如次几次下来,修行暴涨,竟隐约有了临界突破元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