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朵都在做着恶梦,梦到无数的魔爪伸向自己,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她惊恐地奔跑在黑暗之中,一直没有尽头。
第二天云朵醒后沉默了好久才将在桥松识海中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无尘,无尘静默了一会,说道:“桥松的天赋其实很高,只是因为丹阳师兄的腿残疾了,所以他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医药的钻研上,他又本性善良,乐于助人,不会杀生,所以基本上没修过什么法术的东西,更别说与人斗法。我本以为他落在流殇的手里,最多也就是吃些皮肉之苦罢了,不曾想竟是精神上的折磨。我查过他的识海,他先前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然后被暗夜流殇强行侵入,所以整个神识受到了极大的破坏。云儿,你进去后可曾找到他的元魂?”
云朵摇头,这时候鬼影的声音响起:“他的元神定是被人给摄走了。”
云朵回过头去看向突然出现在屋中的鬼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鬼影耸耸肩,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他昨天一个晚上都飘在上面。”无尘望了一眼鬼影指着树顶淡淡地说道。
“我也没地方去,飘着飘着便飘回这里了。”鬼影神情寥落地说道,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向云朵问道:“小丫头,你不过只有金丹的修为,为什么能够元神出体?”
云朵也白了鬼影一眼,回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鬼影尴尬地笑了下,然后说道:“我以后进来先敲门好了。”
“不象是摄魂术,被施了摄魂术的人是没有灵魂的,可是我能感觉到桥松的元魂还在身体里,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六神无主的状态。”无尘接着鬼影先前的话说道。
“那就是‘锁魂术’,他的元魂被人束缚在识海的某个角落中,所以灵不控体。”鬼影又插口道。
“不一定是暗夜流殇禁锢了桥松的灵魂,有可能是桥松自己将意识封闭。”云朵突然说道,无尘和鬼影两人惊讶地望向云朵,脸上尽是不解的表情,云朵只好解释道:“青鸾的死对桥松打击太大,桥师兄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青鸾,他无法面对自己,所以将自已的魂识封闭在意识深处,按我以前学过的理论来说,叫‘意识自我封闭’。”
“云儿,你既然识得这种症状的原因,你可知道如何去解?”无尘听了眼中一亮。
云朵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道:“师父,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走出来,外人是帮不了的,我想再进去一次,只有先找到桥松的灵魂,才有可能劝说他出来。”
“不行,这样太危险,很有可能会连你一起卷进去。”无尘摇头,昨晚云朵的样子太过吓人,他可不愿意云朵再去经历一次那种非人的体验。
“师父,有你在,我不会沉沦的,相信我,就一次,我一定会小心。”云朵望向无尘,眼中闪着光亮,那期盼的目光让无尘无法拒绝。
“受不住的时候一定要退出来,不可好强。”无尘关切地交待道,云朵点头,在无尘的守护下,再次将意识侵入到桥松的识海之中。
桥松的识海仍然是一片漆黑,有了昨天的经验,云朵这次要冷静和从容许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向桥松的识海深处走去。“救我,救救我……不要,不要……求求你,救救我……”青鸾那无助、悲绝的眼睛在云朵面前不停地闪现,痛苦的求救声不断地耳边萦绕,云朵的手又开始战栗起来,她将右手拽在胸前紧紧地握成小拳头,掌间一股热流传来,她能感觉到掌心那颗连心痣微微地跳动着,想着无尘一直与自己同在,云朵心境一松,继续向桥松的识海深处探去。
青鸾的身影逐渐远去,那凄惨的叫声也渐渐消失,云朵终于看见了将身体抱成一团的桥松,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就象一个睡熟的大男孩。
“桥松。”云朵蹲下身去在桥松的耳边轻唤,桥松的眉头动了一下,然后又复归平静。云朵叹了一口气,她对着桥松的耳朵大声地叫道:“桥松,你给我醒过来,青鸾快要死了,她被那么多恶魔欺负,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竟然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侮辱至死!”
桥松听到青鸾的名字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口中低喃道:“不,不要……我救不了你。”他眼睛依然闭着,眼泪却渐渐流了出来。
云朵心中一疼,坐下将桥松的头抱到怀中,轻声安慰道:“桥松,我知道你的心好痛,可是你要学会去面对而不是逃避,你不能任由暗夜流殇那个魔鬼逍遥法外,你不能让青鸾白白地牺牲,你得为她报仇!”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斗不过他,我只是个废物、废物、废物!”桥松在云朵怀中哭道,象一个伤心无措的孩子。
“桥松,你不是废物。要知道医术可救人也可杀人,药能治人也能害人,你只是善良而已,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用你的毒、你的针杀死任何人。”云朵的脑海中闪过青鸾那双眼睛,她恨声说道:“如果你把自己永远关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废物、懦夫。桥松,和我一起走出去吧,青鸾在等你,等你给她报仇!”
“医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药能治人也能害人?云朵,我真的可以吗?”桥松慢慢睁开眼睛,他望着云朵,迷惘地问道。云朵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出去。”桥松应道。
云朵从桥松的识海中退了出来,睁开眼睛便看见无尘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可还顺利?”无尘问道。
云朵点点头,转头看向桥松,桥松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紧闭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眼珠子呆呆地看着前方,许久眼皮才眨了一下,然后转动起来望向云朵,说道:“云朵,谢谢你。”
云朵略为疲惫地靠在无尘怀中,对桥松报以一个微笑,说道:“你能走出来就好。”
桥松苏醒后在树屋的不远处搭了一间简单的木房子,好长一段时间闭门不出,无尘有些担心便准备去看看,云朵阻止道:“师父不用担心,他需要一些时间去面对现实,就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鬼影对云朵越来越好奇,一次见无尘出去,他坐在树上忍不住又问云朵:“丫头,你说的那个‘自我封闭’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把他弄醒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能够元神出窍的……”
“你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云朵抬起头望着鬼影说道。
“那你随便拣一个说吧。”鬼影闭了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是一种心理病症,人在受到巨大的精神刺激或者心理痛苦快要濒临崩溃时,意识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去减轻或者抵御这种刺激或痛苦,这时候往往会采取自我回避的方式将自我意识与外界刺激隔绝开来,从而降低心灵上所遭受的痛楚。”云朵跃上树顶在鬼影的身旁坐了下来。
鬼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眼珠子一转说道:“丫头,我看你骨格清隽、天赋异禀,不如拜我为师吧,我将璇玑派的幻术传你。”
云朵坐在干枯的树枝上望着雾霭沉沉的远方,她晃荡着双脚,笑道:“我有师父了,谢谢。”
鬼影没料到云朵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有些难堪地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也不需要你重投师门,你只要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教你。你要知道当年璇玑派的幻象阵可是天下闻名的,你只要学会我的一点皮毛保证你以后在八荒四海横着走!”
云朵呵呵一笑,回转过头来看向鬼影,说道:“你连我都骗不了,还八荒四海横着走?”
鬼影听了脸一绿,蔫了下来,过了一会才说道:“璇玑派以幻阵最为出名,而幻阵中最主要的便是幻术和机巧术,当时我还在璇玑派的时候,派内就分成了两大阵营,一为幻术门,一为机巧门,各自都认为自己更为厉害,所以相互排斥,弟子间互不沟通。我听无尘提过,自从我失踪后,幻术门便逐渐没落,如今的璇玑派已是大不如以前了,仅剩下机巧术一门,我想找个人来接受我的传承,有一天能将幻术和机巧术两种技艺融为一体,重新光大璇玑派。”
“这还不容易,等哪天我们从黑魔地狱中出去,你自己去找个徒弟不是更好。鬼影,其实你的幻术很厉害的,我和无尘之间在心灵上有着特殊的联系,所以那天才会看出破绽。”云朵诚恳地说道:“不过,你真心要教我我也不会拒绝。”
从这天开始云朵便跟着鬼影修习幻术,云朵的前身本来就是心理学的高才生,而幻术主要就是利用人的心理去臆造幻境,所以云朵很快就上手了,有一天她想起曾经在“思过崖”上读过一篇笔记是有关摄魂术的,心中灵机一动,将催眠术、摄魂术和幻术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瞳息术”,利用瞳孔收缩的频率对人进行催眠,从而控制人的神识。
“鬼影,你看着我的眼睛。”云朵笑眯眯地对鬼影说道,鬼影不防转头向她望去,当接触到云朵的眼瞳时,他明显地感觉到云朵的瞳孔轻轻地收缩了一下,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收缩了一下。
“鬼影,你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云朵将声音逐渐放缓,音调中带着一种特有的音律节奏。
“璇,玑,镇……”鬼影的瞳也慢慢放大,如梦游一般,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云朵,他的眼睛穿过云朵的瞳孔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小镇和一条长长的青石铺成的路,路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向前走着,如一团火在灰暗的小镇上显得特别的张扬和艳丽。
“无暇师妹。”步青云高兴地追了上去,招呼道。
那红衣女子回过头来,正是璇玑派的小师妹陆无暇,她见来人是步青云后,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右唇下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让她妩媚的容颜平添了一份可爱。
“青云师哥,你回来啦。”女子热情地说道。
云朵不过只是想试一下瞳息术便找鬼影来试验,并无刺探鬼影隐私的意思,看到这里心中觉得不妥,急忙收了法术,在鬼影耳边打了一个响指,鬼影从催眠术中醒来,他木讷地望着云朵,惊问道:“你,你竟然对我用摄魂术?”
“不是摄魂,是催眠。”云朵得意洋洋地回答,鬼影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半天才说出话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是玄天镜的弟子,我几乎怀疑你是血族的后裔,只有血魔族的人才会天生在摄魂术上有这样惊人的天赋。”
云朵听到鬼影的夸奖,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弯弯的眼睛突然睁开,美丽的瞳孔微微一缩,鬼影只感觉意识一顿,他急忙跳下树去,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