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沙包老伴还算够意气,把他送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孩子他姥姥急病了,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不知道你饿不,要不我给你做口饭吃?”
幸旺达说:“我不饿,车上有吃的。”
沙包老伴说:“那就好,你从这条路一直往东边走,不出十里路便是坨子了,那两个糟老头子在哪里就得你自己去找了。我也没去过。再说他们也会是经常移动的,找人这事基本上是随心所欲,想到哪就走到哪,没有一个准儿。”
告别了沙包老伴,幸旺达开着汉马向东驶来,他心急车快,几乎没有多少时间便走进了坨子里,还是这个汉马,车身高大,动力强劲,在这儿徒步行走都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坨子里,翻沙包,越沙岭,都不在话下。
在这茫茫沙海之中,渺无人烟,别说人,就是一只野兔,一株树木也难见到,偶尔有沙尘暴之后生长出来的一些成片的小草,算是这死一般沉寂的沙漠之中最神奇的生命了。
也不知翻了多少个沙包,越过了多少道沙岭子,走到太阳快要东山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巴特尔和沙包子的人影。
幸旺达意识到自己这样盲目地跑下去不行,他必须要找到巴特尔,因为他们有自己留下的帐篷,三个人在一起,可以生存,否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
于是便在一个高一点的沙岭上停下来,跳下车,凭借着夕阳的余晖四下里眺望,这天正好风和日丽,虽是傍晚,但也能极目很远,但映入眼帘的只是到处都是一道道的弯弯曲曲的沙岭和漫延不断的沙丘。
看着看着,幸旺达笑了,他笑自己的愚蠢,那有立在高处的帐篷,即便那两个老头离自己很近,有这些沙岭子障目也是看不到他们的。
正在踌躇之中,忽然发现在西北角的方向有一缕青色的烟柱儿,随即想起唐人王维的两句诗来顺口咏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呵呵,大漠上的炊烟,那里不正是巴特尔的驻地又是什么。”
汉马在这里并无也阻碍,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便找到了一顶帐篷,那袅袅炊烟正是和沙包子在生火做晚饭。这里没有厨房,烧饭就是在沙地上立着个铁桶,上面加上一口锅。
沙包子正在往锅里下米,听到马达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是幸旺达从车上下来,有几分兴奋,第一句话便问:“幸老总,你又带多少人来?”
幸旺达说:“这次没有带人过来,只我自己来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听到幸旺达说只他一个人来,有些失望,又继续做他的饭,说:“没有见到什么。啊,巴特尔在后边呢。”不再理会幸旺达了。
幸旺达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他来到帐篷后边,什么也没有看到,心想:“这个沙包子是什么意思呢,这儿根本就没有巴特尔,可他却说巴特尔在后边呢。难道对我的到来他有看法?”
既然帐篷后边没有,只能转回身,回来,当然,他的眼睛一直是搜索着的,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远处的沙山上有一个很小的人影站在那儿。
幸旺达向那个走过去,半路上他有些后悔没开车过来,因为这一段路程着实不近,尤其是走在这沙漠上,向前一步要退回半步,所以走得很慢。那个人影渐渐地清析起来,远看时他好像是在用镐刨地,近看才明白,原来是用一根很长的钢筋往沙地上扎呢。
来到近前,这人正是巴特尔,两个老头想见,心中都有些感慨,他们都是失去晚辈的苦主。两个老人都没有说话,先是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
在他们心中,现在来到这里也只是了却心愿,希望实在渺茫。孩子没了,他们是同病相怜,今后他们应该是最亲的人了。他们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捶打着对方的后背,用来表达内心的苦楚;同时也是对对方的安慰。
他们没有注意到,西边的日头不忍看他们的悲恸,悄悄离去,天渐渐地黑了。沙包子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跟前,说道:“二位老哥哥,不要哭坏了身体,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天儿该凉了。”
二人这才缓过神儿来,放开对方,各自擦拭着眼泪,跟着沙包子向回走。
看到巴特尔一个人扛着长长的钢筋,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幸旺达便上前去主动和巴特尔分担,他在后边抓住钢筋的一头说:“你给我窜过来一些。咱们俩把它扛回去。”巴特尔也不客气,就给他窜过来一些,两个人扛着长长的钢筋,回到驻地。
沙包子拿上来酒桶,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菜就是一碗咸菜疙瘩了,一人一块,喝一口酒,咬一口大咸菜疙瘩,有汁有味的。
巴特尔说:“我说幸老汉,你可是有钱人啊,在城里大鱼大肉的吃惯了,我们这乡下糟酒,大咸菜疙瘩,也能咽下去?”
幸旺达打了个唉声说道:“听说过有享受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吗?现在还哪有讲究的心情,咱们那孩子们啊……”他的眼泪下来了。
巴特尔说:“你看你……”他本想劝导幸旺达几句,可是话没说完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他们这样一哭哭涕涕的,弄得沙包子也眼泪汪汪的了。
三个人哽咽了一气之后,幸旺达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看,咱们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了呢。”即便这个时候,他的嗓门也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