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让你度化它
春晓2017-09-23 09:113,149

  尘仰立在窗前,卓牧站在门边,一只手撩着烘帘,月光洒在尘仰身上,他就站着一动不动,真是如水月镜花的人。

  明明这般平静的人,为何白日说话那般轻狂,盛气凌人,关键还向阿爸泄秘!?

  “就这屋吧?

  森格洪亮的声音贯穿夜色,尘仰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定定地立在窗前。

  夜中凉风,来去不息。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卓牧颤颤巍巍地跟在森格身后,倒也不是怕,只是她也不知为何,脑中尽数划过他第一次侧过脸,朝她匆匆一瞥的样子。

  “病秧子,白天的事不·····与你计较了。”森格依然洪亮的声音夹着一丝怯懦,许是午时被他震吓了,可是那也并不代表他怕他,他力气可大着呢,何况他还欺负了卓牧小妹呢。

  瞧着是病怏怏的文弱少年,真真是衣冠禽兽。

  “你是带足了银两来的吗?”尘仰悠悠的声音好似从窗外飘来一般,依然是一副冷漠不羁的样子。

  “少……废……话”一听这银两,森格就后怕,今日那老不死的真要讹上他,他怕砸锅卖铁也未见得够,还害阿妈牵挂。但转念一想,一事归一事,欺负小姑娘家家的,就是不对,便又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欺负卓牧呢?”

  “哦?”

  尘仰微微侧过身,窗外明月光如水顺着半开的木窗洒在他脸上,卓牧躲在森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朝那边望去。

  那样玉树风华的少年,在清辉迷月里净若晨露晴云,她抬眸望着他,忽然慌了神。

  尘仰的目光掠过森格彪壮的身姿,落在卓牧仰起的面容上。目有明光自生亮,长长的辫丝发辫垂在脸畔,尘仰噙着笑意,复又侧过身望向了星月辉耀的夜空,原来她的名字叫卓牧。

  他无声无息的样子,静若星辰日月,晨开暮合,惹得卓牧总是悄悄地窥望他,心底也好似有一股温儒渐渐涌动起来。

  “我看见你昨夜自拉布达出来,是不是?”

  尘仰的平静惹得脾性火急火燎的森格有些愤懑,他便提了嗓门朝他说话,声音大的使得卓牧耳朵中窜起一股嗡嗡的碎响。

  “是的。”

  “那就是和尚了?”

  拉布达是臧域最大的宫寺,里面所住之人皆是僧人上师,当然也有臧域最大的王——佛僧。臧域全民信佛,那拉布达自是人们祈福诉愿的最辉华的宫寺,因此常有后臧域,以及西南极远之地的凡民到此处祈愿以求福泽。而这里的僧人更是深受臧域群民簇拥,僧人们常会在课时结束后,三五结群,行在街街巷巷,教他们医药佛法,耕植耘种……他们给臧域带来了欢乐,喜福。

  尘仰毕竟不是僧人,但森格昨日回家经过酒肆时,便一眼看见尘仰自是斟了酒来饮,如此,他才有了底气!他在做工期间常听那些大叔说起天朝常安城的事情,他们管不守清规的僧人叫花和尚,可是传到臧域来和尚便同那花和尚并无差异,他森格虽然为粗人,但久经事故倒也学会了些折辱人的法子。

  “······”

  尘仰转过身,眼目间的悲郁轻笼在凉月的柔光里,当他望向森格身后探着脑袋发呆的卓牧时,嘴角的笑意便愈加深浓了。

  森格提起大步走向前去,忽然失掉依靠的卓牧亦是踉跄地朝前跨了一步,猝然回神时迎上尘仰那淡然的目光,便打忙低下头来,再不敢抬起。

  “那你就度化度化它,这是你的本职。”

  森格说完便将手里面提着的飞鸟扔在尘仰身边一侧的案桌上,尘仰的视线落及那飞奴鸟。已然是死去了,无伤口血迹,显然是食了什么有毒之物。通体洁白无暇,足上缠绕鲜红的丝带,这飞奴鸟本就罕见,是森格途径漫河时捡到的,想来也没见过,便拿回来让店家看看这是什么鸟,哪想到这时候竟然还能拿来折辱尘仰,可也算物尽其用了。

  森格自然知道眼前白衣韬光的少年不是僧人,这臧域僧人他自小就见过,都是着了绛红长僧衣,他也是自知口舌争不过他,便拿一只死了的鸟来羞辱他。

  “你就这样对拉布达里来的人?”尘仰抬起脸望着身前人高马大的人,复又一字一顿言说,“你日日祈福诵经,求请福泽,今日这般行径若是被你家中老阿妈知道,她定不会轻饶了你。”

  尘仰是谁,别看他平素寂静时如内敛性温之人,实则骨性叛逆,能动口伤人绝不会好言相对,能损人损到骨,他绝不伤人皮。如此才会对跟习的老佛僧下了重手,生生烧掉蓄了六十几年的白须,念及此,尘仰无奈地叹了一声。

  复又一步步逼近森格,目光灼灼,边走边说,“今日这事若是传到拉布达,你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森格闻言面露惊慌,眼看亦步亦趋的尘仰,颤颤巍巍地朝后退了去,“那你,也不能欺,负小姑娘家家的。”他的声音渐若低沉,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飞奴鸟是拉布达的信鸟,若是有人说是你猎杀了这信鸟?”

  “那······是,我······捡的”,森格因为过份焦躁说话更不利索,他自然知道猎杀拉布达信鸟简直就是臧域的大罪,可他分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鸟,若是他诬陷给自己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森格面容嗔红,渐渐垂下头来,噤若寒蝉。

  尘仰自知眼前人被吓到了,便从敞袖里掏出白瓷药瓶,抬手递给一旁面容囧红的卓牧。

  “还疼吗?”

  他俯下身体询问她,卓牧哪里敢抬起看他,脸畔的娇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处,微微的红晕,如若初霞静微的模样,在月色下分外迷人。

  尘仰见卓牧没有反应,便在自己的手上滴了药液,伸手涂在卓牧浮肿的右脸上。那样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皎月凉辉里泛着恍恍惚惚的银光,卓牧只觉得那丝丝清凉之感,入了肤,融了骨,合于她温热涌动的心口。

  一侧的森格望着尘仰认真涂抹药膏的样子,也觉得今日又是鲁莽了,若真是他欺负了卓牧,哪里还会以这样的方式认错,毕竟年少时,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城府。

  只是今日这事万不可让阿妈,还有那拉布达里的僧人知道,否则他吃不了兜着走,哎,这脑子咋就不知道拐个弯呢?

  “我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尘仰直起身朝一脸忧虑的森格开口,随后又走到窗前望着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盘月高悬,夜天如水,人间更是笼了一层层淡淡的银光。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夜深时候,他伏在阿妈膝上,听着她唱起的那首歌谣——

  春有闲云,夏生绿,秋有瓜熟,冬瑞雪哟······

  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就如同昨日时光一般。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当年的那一别便是永别,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阿妈亦不会有阿爸了。老上师常常说,孩子你该如莲花不着水,亦该如日月不住空。皆是过往,愿你之心不为自己求安乐,但为终生得离苦。

  他总是在他耳边说起这些生涩难懂的话,只要见着他的面他总会絮絮叨叨个不停,尘仰听不懂,他亦不想听,可是现在他多想老上师就在他面前,他多想问问他人之老死病死的过往之后去向何方,如何让这世间所有一切的生离死别再无痛苦?

  尘仰仰起头,那样即便再难掩的泪总会流在心里,没有人看到他的悲哀就不会拿住他的软肋,桑吉上师说,成大事者不言悲不道喜,凡事起伏高低皆是常事。

  他们总讲这些,在拉布达的日子,他再也没有听过一句温情的话,一句关乎喜怒哀乐的话。

  “尘仰,你给我们讲讲拉布达,讲讲你的故事啊,你为什么要到拉布达学习?为什么又要出来呢?”

  卓牧掩着心间的温热,上前缠住尘仰,森格听到拉布达亦是兴奋不已,亦是凑上前来,憨笑着补充一句,“拉布达里是不是有很多高僧?是不是有很高很大的宫殿?是不是有金碧辉煌的日光殿?”

  尘仰被两个人缠着,一整个夜,案桌上的酥油灯从未熄过,他讲起拉布达很多的事情,比如说佛僧的去世,静野师傅目中无人的作态,牧左大叔的睿智,桑吉上师的静水流深,老上师的啰里啰嗦,从素宫到赤宫,从月光殿到日光殿,八年里他所有的事情尘仰尽数讲给他们。

  年少的恩怨,不论悲喜,总是来的快消的亦是快,若不是因着卓牧误会尘仰告状,森格阿哥来为她报仇。她或许这一生都不知道当初朝他匆匆一瞥的少年,竟是与她比邻而在,就在他为她擦拭药液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在天翻地转地经变着,就连这夜晚,亦是温柔静谧的犹如梦中的光景······

继续阅读:第10章 时光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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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牧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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