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僧人押送,没有回臧域而是过了琉璃桥,往西走去,那是去前臧域的路。常听人说那里黄沙飞雪,气候恶劣,臧域所有不守规矩,犯了事的人都是在那里流放。
卓牧跟在人群中,前面是被几个僧人簇拥的阿爸。静也师傅今天是怎么了?他们卓家酒肆好歹救过他一命,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呢?她定要找个由头跟他说上一说,臧域人向来重情讲义,难道拉布达的僧人就可以离经叛道吗?
可是她把整个僧人群都瞅了个遍,也是没有看见静也的身影。一路前行,所有的僧人面色镇定,行步猝猝,皆是绛红僧衣外披大氅,一个个气宇轩昂,分外引人眼目。
卓牧一行人到前臧域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这里的天气冷的渗人,那种硬邦邦的冷风扑在人脸上,就像被拳头砸中一般,是生疼的如是让人打穿的冷。
“怎么还有姑娘啊——”
“回将军的话,这是上师命人送来的。”
“哦。”
卓牧跟在那僧人身后,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身穿盔甲的人站在那僧人对面,银白的雪光浮在那人脸上,他正侧目朝卓牧这边看了一眼,没多久便一个人走了。
卓牧早已经冻的不成体统,臧域冬天本就天寒难忍,更何况是这凄凉的前臧域。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没有环山,没有曼河水,只有肆意吹刮的烈风,还有无可抵挡的严寒······
“这姑娘送去别的地方吧,毕竟这里都是男人,她在的话,大家都不方便。”
“是啊,再大的事,她也是个姑娘。”
“上师只是说送到此地,旁的事情也没有细说。先前听穆将军的口气,总归是有些为难啊。”
“还是送去军队那边吧,那边会有人安排。”
走在前面的两个僧人自顾说起话来,卓洛趁隙上前来和卓牧并排行走,身边押送他们的僧人也没有说什么,只要他们不逃跑,别的事他们总归是不太放在心上。
这就是拉布达的僧人,信佛仰佛的僧人,即便他们治理着万里臧域,即便他们个个英武绝人,可终究只是心善尚仁的僧人,他们永远不会像鲜奴族人那般极尽残忍手段,生杀抢夺,视生命为草芥。
“那就送过去吧,那里也就是辛苦点,但总也是最好的去处。”
卓洛自然知道,今日被捕,驱送此地的究竟原因是为何?他虽是一个经营酒肆的人,自从他为了报答当年达妄的救命之恩时,他的命,卓牧一家的命早已经紧紧地抓在他和卓牧手中。
达妄为了掩人耳目,化身为鲜奴族的普通人——达沓。
那一日和亲,早已经精心密谋,借着和亲臧域姑娘卓野,达妄一行人会顺利通过拉布达上师臧域的调遣进入拉布达,趁着桑吉不在时,将静也掳到鲜奴族。这拉布达看似辉华夺目,看似佛域圣地,达妄总觉得这威严的拉布达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所以卓洛便成了达妄和牧左相互联系的经转人,也得牧左照拂他们才在臧域立足,经营酒肆,平淡度日。不管怎么说,牧左,总是他们的恩人,也是他,为卓牧铺开了一条路。
牧左已死,拉布达的僧人势必会查出牧左与鲜奴族的关系,那么卓洛哪里能逃的了。
“你们几个将这姑娘送去军队,其他人等随我走。”
呼呼作响的寒风将那僧人的下令声吹散地低不可闻,卓牧抬起头望着风雪里的阿爸,她,哪里能离开得了他?
“我不走,我要和阿爸在一起。”
她说完便紧紧抱住卓洛,拼劲了全身的气力,天冷的要人命,阿爸就好像被冻的成了一个雪人一般,僵硬的像一块石头,“我们是犯了事情,要杀要剐随你们,反正阿爸在哪里我也在哪里。”
她虽然身为姑娘家家,可是自小的经历早已经让她变得坚不可摧,倔强,果敢,她从来不会顾及结局是什么,因为她的命她早已经知道了去处,哪里由得她苟且偷生。
“带走!”
“阿爸,阿爸。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卓牧不管不顾的抱着卓洛,拼劲了全力,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和阿爸分开的,阿爸腰疼了,谁给他揉?
“孩子,你快跟着他们去吧,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不,我不,我就是要和阿爸在一起。”
“带走!”
那僧人厉声下令,后面直身上来几个僧人一把拉过卓洛便往后面撤,卓牧紧抱着卓洛,亦是踉踉跄跄地被拖到了后面。如此,她更不能轻易放开,白天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一定是因为牧左大叔的事情牵扯到了阿爸,那么阿爸勾结鲜奴族的事情也会昭然若揭,所以尚之大爷让他们逃,赶紧逃,逃的远远的,他说活下去,总还是会见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在这荒寒人少的地方,哪里能活得下去?
“都说拉布达的僧人为善为仁,可是行起事来和鲜奴族人有什么分别?”
“为善为仁?你知道善、仁,是什么,比起臧域万民,你们的仁,你们的善是什么?”
先前下令的人忽然走到卓洛面前,风雪洋溢,遍地银光,照的这夜间所有的人明的洁白通透,仿佛不染尘埃一般。卓牧抬起头朝那僧人看去,他脸上是看不出任何神色的,即便是愤怒,他都隐去从容不迫的坚定,看上去便让人生畏。
他望着卓洛,卓洛何尝不知道,所谓的善所谓的仁是什么?他身为臧域人,曾经也是受教于阿爸阿妈,可是后来的事早已经让他凉了心。所谓的仁所谓的善,他是再也不信了。
“师傅觉得仁善在心,可是拉布达所有的僧人都是这样吗?”
卓洛知道自己难逃罪责,这里就是他命所归终的地方,可是幸好卓牧还小,她还没有卷入到牧左的事情中来。为父亲的人,即便是在生死关头,哪里还会为自己多想,只要有了牵挂,每一个父亲,都会变得勇而无畏,悍而不屈。
“你以为牧左是勾结鲜奴族人所杀?你以为现在的拉布达还是以前佛僧没有闭关前的拉布达?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牧左愿意和鲜奴族勾结?”若不是为了一条活路,一条无关自己的活路,谁会这般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