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烨自然明白,涉及到鲜奴族和臧域的事情,哪里有表面上那般简单。正如达木所说,如果托娅被人行就龌龊事宜,那么这些人必然会被查出来,那时候他们鲜奴族的身份自然是摆脱不了。
所以最直观的结局就是,鲜奴族挑衅蒙族和臧域的关系,鲜奴族势必会作为西北三族肆意扰乱和睦的罪名被天朝大皇帝责罚。
可是既然知道天朝伫兵当日要来前臧域,为何又偏偏在天朝伫兵来的路上托娅也在,这些个鲜奴族人也同时出现呢?
岂止是托娅,就连郁風这样一想都会后背生寒,事情发展到现在绝非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那一日我们收到信函,信上一再强调时间、地点、以及多次叮嘱我们莫要真正侵犯蒙族公主。按照我们王上一贯的作风,当然不会这样表面做做样子,所以即便我们觉得疑虑但是还得必须去行动。我等虽然是鲜奴族人,但是直接授命于拉布达上师。牧左死了,就只有桑吉。”
达木说话间,起身跪在地上,因是全身被捆绑着,行动起来甚是拘谨,他对着郁将军磕了三头,又对着托烨磕了三头,起身之间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可是即便是泛泪的眼睛在望向旁边褐色衣袍的女子时,眼睛里遍生的万种柔情,一晃而过,“我们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生就算到头了,恳请王子将军放我妻儿一条生路。”
托烨在原地走来走去,而郁将军只是立身一侧,眉端之间敛尽风云之气,所以一直过了好半晌,没有一个人去回应达木的请求。
“我所说句句属实,如若半句有假,我妻儿在你们手里,任你们处罚。”
铿锵有力的声音忽然而起,响彻在空荡荡的议事厅,托烨转身之间示意随从将人带了下去。
郁風从来就对桑吉没有半点信任之感,从来没有,他何曾不知道,今日放走达木的便是那一日的沙弥僧。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都退下吧。”
托烨和托娅一同送卓牧回去,天色早已经生黑,黝黑的苍穹零零星星地挂着几颗星仔,由远及近的是一道如海浪一般的浓云,横挂苍穹。
凄烈的北风肆意而来,一波又一波,声势愈来愈大,直吹的人站立不定。
托烨后来是背着卓牧走的,整个的下午卓牧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托娅也不说话,托烨更是没有多说一个字。
所有的一切,所有暗藏的危机,似乎就如这天黑風烈一般,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尽情猖狂。
托烨和托娅安抚卓牧休息之后便径自离开了,窗外凄烈的寒风卷地而起,似乎要将木头房子掀翻一般,呼呼作响的凄鸣声由远及近,呼啸着掠过窗户经过房顶,一声尖锐的风鸣以后,是无数道径自涌来的狂风粗沉的响动。
卓牧睁眼闭眼之间,看尽的只是尘仰一身绛红僧衣,立在四野荒草的地上,他孤傲的,决然的身影里,有太多卓牧再也无法看穿的东西。
似乎是冷漠,似乎是身不由己,似乎是欲言又止,似乎是情非得已,似乎是故作决然······
仅仅才过了几个月,物是人非来的竟这般的快。
已是菩提之身的尘仰,卓牧早就应该断了妄想,断了所有想要靠近他的冲动,断了全部的他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回忆,可是,她拼命地逃,使命的忘记,却发现——
再也忘不了,再也放不下,再也逃不了······
整个夜,风长鸣了多久,她哭了多久。第一次,她恨上了自己,恨上了这样的命,恨上了这样身不由己的选择。
那一整个夜,漫长的撑不到天明,当她看见他时,他多想跑上去,奋不顾身地靠近他,然后只是对他说,“尘仰,我想你了,尘仰,我对不起你。”
天亮起来的时候,窗外跃动着腾腾而起的火苗由远及近,大风肆意纷飞,吹着那火光一点点地临近,卓牧起身往窗外看去,才看见从很远的地方随风势延伸过来的火苗。
四野俱寂,火光通天,就在卓牧欲要折身出去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铁马蹄踏的声音,隔着火光望去,所有的人皆是一身银甲缚身,尽情奔腾的飞马如是奔向天穹一般,远远望去,仅仅是数百个人,可那阵势敲上去犹如万马齐鸣一般。
卓牧没有看错,那就是鲜奴族的精兵,也是这些人,那一天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血屠了臧域成千上万的僧人。
刺鼻的草木混烧的味道随大风涌来,从窗渗入,卓牧忽然才明白过来,一定是鲜奴族人偷袭天朝伫兵,那么郁将军,托娅托烨,尘仰静也师傅他们会不会还不知道呢?
就在她出了房间的那一刻,卓牧才明白,火势早已经蔓延的不成体统,再加上卷地而起的狂风大作不休,放眼望去,整个的前臧域都燃在了火海里,不见尽头。
只能快点跑,快点跑,趁火势还没有将全部的房子点燃,她必须得跑去通知所有人,一刻不能停,一刻也不能耽搁。
卓牧拼了命的跑,遇风迎风,遇火挡火,四向乱窜的火苗如是噬人的猛兽,步步紧逼,步步惊心,卓牧哪里顾及旁的,拼劲性命往郁将军他们所留宿的地方跑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卓牧赶到的时候,火势早已经将所有的木头房子包裹的一丝不剩。
“托娅,托烨,郁将军——”
“托——烨——”
“托——娅——”
“尘——仰——”
“尘——仰——”
狂风大作,火苗乱窜,腾腾而起的火势照亮了天空,荒草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早已经将卓牧所有的声音掩去。
她一边跑着,一边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这一场火势太大,又是在半夜时分,他们定然不会察觉的。
“尘——仰——”
“尘——仰——”
火光滔天,蹭蹭飞窜的火苗一拥而上,所有的木头房间早已经连绵成火的世界,木头烧焦的味道,荒草从间随风势肆意翻涌滚腾的火海,呼啦啦间成为风的掠影,勾起一层又一层火的涟漪。
卓牧的眼睛里尽数都是烈火,烧人的烈火,还有经身呼啸而过的狂风,此时此刻,火海里就连来风都带起一股窜然不安的火气,燎人的火气,裹挟着烧焦的味道。
“尘仰,托娅,托烨,郁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