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般奸猾的抱怨,李洛却是冷笑一声:“我兢兢业业地当了那许多年皇帝,自然明白这些,还需要你这么详说吗。”
苏静初知她心中有气,却也不恼,只问一句:“多余话暂且不说了,你急着要见我,到底所谓何事。”
对这种奸佞小人,李洛憋着一肚子的气。
“苏静初,你若再阻拦我去见母后她们,我当下就可以死在你面前,你信,还是不信。”
叫苏静初来,这是最主要的目的。
眼下必须见到母后她才心安,如果苏静初不同意,李洛是笃定了要破釜沉舟,与他赌上一把。
苏静初眉间紧蹙,自己心心念念的这个女人,处处在出着难题。
李洛此刻却是傲然而立,哪管苏静初心中作何感想。
房中空气似要凝固,寂静到只能听见两人心跳。
苏静初有些烦躁,并未立刻回答。
他踱来踱去,踌躇片刻。
再一抬眼,正好对上李洛凛然的眸子,那眼中的陌生,让他微有些心惊。
将牙关狠咬几下,终于还是给了个准话:“好,我暂且同意你去趟宁寿宫,但是你若与太后他们暗中使些什么手段,那么休怪我不客气,对你,我是舍不得动上分毫,可是那两个老太婆,我却还是应付得了的。”
李洛万万想不到,苏静初已经丧心病狂到这般模样。
与这种人,是没有办法再多去言语的,只要他肯答应,且走一步看一步。
李洛带着西兰,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苏静初口头上是答应了,可是终归心中有暗影,派人跟着也是意料之中。
走向宁寿宫的步履,一分又一分地沉重。
李洛不敢想象,夏嬷嬷的故去,会给母后带来怎样的打击。
那位忠实的老仆人,也曾慈爱的望着自己,现在无辜枉死,李洛每想一下,心中就酸涩难忍。
高高的宫墙,阻隔着万般无奈。
侍卫通传之后,宫门终于打开。
李洛疾步走进去,殿中的太后和太妃,平添几分苍老。
“母后”这一声轻唤出去,就不可抑制地潸然泪下。
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太妃也觉得一切都是幻想。
待到外面的人缓缓走近,太后才看得一清二楚,一切,都不是幻想。
日思夜想的洛儿,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洛儿,真的是你吗。”。
李洛急步上前,就扑到太后怀中。
“母后,是洛儿,终于能来看您了,夏嬷嬷的事,洛儿都知道了,你们还好吗?”
太后悲叹一声:“洛儿,你能来看看我们就好,我只要看着你安然无恙,心中也就宽慰许多,夏嬷嬷走了,我的心就跟挖空了似的,可是为着你,母后还要强打精神的。”
太妃不多话,只在一旁黯然垂泪。
母女三人还未谈几句,侍卫就进来了。
“太后,陛下有旨,不可多谈,莫让小的为难。”
太后悲哀地摇摇头:“洛儿,赶快走吧,眼下不要将他激怒得更深才好,你多保重,为了孩子,你一定要答应哀家,坚强地挺下去。”
李洛含着泪,频频点头,在侍卫频频的催促声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宁寿宫。
那宫门旋即紧闭,太后的身影,倏然不见。
柳州城中,老国公派去的人,多方打探,终于有了些眉目。
心中也暗自庆幸,得亏着只派了自己一人前来,这柳州的水果然很深,如果人多眼杂,反而不好成事。
小黑屋前看守着的人,多日来也已经疲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牢骚。
“这大人也真是的,把那什么韩相圈在这里这么多时日,也不说下一步到底怎样,咱哥俩这么守着,真是百般煎熬啊,这熬到何时才是个头。”
另一人却说:“我只听说,待到大人与其他部族联盟,与那突厥达成协议之后,就会赶赴京城,只怕到那时,要带着屋里那位韩相一起前去。”
两人在外面守着,笃定韩辰光是出不来的,索性无所顾忌,声音就肆意了许多。
这番话全让韩辰光听了去。
他越听越着急,这柳州六部野心越来越大,一旦进了京城,与那苏静初再里应外合一番,别说是帮李洛夺回实权,就是自己的性命,怕也难保住。
如困兽一般被困在这里许久,韩辰光愤恨至极,差点儿嘶吼出声。
才正忐忑不安间,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些异响。
韩辰光心念一动,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
却听见外面人朗声问到:“来者何人?”
只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
“我是突厥王女那一支的,你们若要不信,可验验我的身份。我们王女与你们大人多有联络现在派我来,打探一下里面关着的那位韩相,可曾招认什么。”
突厥王女的人?别说韩辰光起疑,外面的俩人,自然也是百般不信的。
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验的,过了一会儿,小黑屋的房门突然打开。
进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那人倒是一身突厥人的打扮,可是韩辰光细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长相上看,似乎也没什么疑问,只是那眼神,让韩辰光多了几分疑虑。
身后两个看守的还跟着,那人也不多言,绕着韩辰光看了几眼。
上下打量的眼神,让韩相大人有些气闷。
真真的是虎落平阳了,要被这些人百般折腾。
韩相大人也是有自尊的,除了在李洛面前毫无原则,在太后面前毕恭毕敬,其它时候,谁又能给他摆脸色看。
才欲将这隐怒发出,忽然觉出异样,绕着看的人,居然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韩辰光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再仔细看,那人的眼睛,又悄悄地眨巴几下。
这下,韩辰光终于有些惊喜。
他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可也差不了七八成了。
眼前这人,是来打救自己的。
两个看守,可是提着心吊着胆呢,见那人围着韩辰光转圈儿,心里敲开了鼓。
“兄弟,若是看完了,就赶紧退出去吧,否则我们这难以交差啊。”
那人也不恼,反而冲着韩辰光冷哼一声。
“韩相大人,既然一切都尘埃落定,那就不要再做徒劳的无用功了。”
莫名其妙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只留给韩辰光一个需要去仔细琢磨的眼神暗示。
以韩相大人的聪明智慧,应该很快能明白过来吧。
韩辰光又怎会想不通呢,不管这人来历如何,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为救自己而来。
只要有人来救自己,那一切就还有希望。
眼下急不得,只盼着那人能尽快想出法子来。
李洛从宁寿宫中出来,心中还是郁结难舒。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竟走到了董瑜的宫殿前。
好久未见到她了,当下动了心思,对着那两个侍卫说:“我要进去看看皇后,你们有什么理由来拦我。”
话虽然硬气,可想也能想来,侍卫肯定是要拦的。
不过,未等到他们伸手拦阻,董瑜倒自己打开宫门走了出来。
“怎么,静妃来见见我,你们也不许吗?”
到底还是皇后,气势总归是有的。
两个侍卫交换一下眼色,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后,到底能不能让李洛去见呢?
看见他两人犹豫的样子,董瑜又生气了,厉声呵斥:“你们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如今连皇后的话也不听,难不成想忤逆于我?”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震慑力,两人迟疑了一下,也算是默许了。
虽然圣上有令,可这皇后和嫔妃见面,似乎也不为过。
但是还不忘交代清楚:“娘娘提早出来,莫让小的为难。”
李洛点点头,知道他们也是受人之命,私心里,并没有为难任何一个下人的意思。
只要他们不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董瑜挽住李洛的手,将人往宫里引。
这一路也不吭声,碍着那两个侍卫,任何话都不便多说。
待进到宫里,看着董瑜那满院子的花草,李洛这一颗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董瑜让她坐下,又命人端来一杯淡茶。
“你有身孕,茶不宜浓。”
她这一句,让李洛心头一暖。
不管何时,自己和董瑜的那份情意,终究是断不掉的。
“皇后,你说说,现下我该怎么办才好。”
李洛这满脸的焦虑憔悴,董瑜全看在眼中。
虽然在这深宫之中,日日不去争不去抢,可她不忍心,让李洛也困顿成这般。
“洛儿”
董瑜突然这样开口叫到。
这让李洛微微一怔,她许久都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仿似两人毫无烦忧的日子,还在昨天一般。
董瑜不管她的诧异,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若是笃定了,就不要再去犹豫,心中不妨坚定一个念想,相信那韩辰光,他定会来救你的。”
这让李洛心中突然透进一丝光亮。
黑暗中挣扎这么久,总算有人给她说了句定心的话。
心中澄明几分,董瑜仍旧关怀自己,从未变过。
再往好处去想,也许韩辰光,正在极力往回赶,就快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