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王家
竹喧2018-06-03 23:273,298

  这一圈扫过来,李洛的眉头皱得极深。

  太极宫里里外外当差的人不少,有些人她平素也不记得,不过有些人她还是能认个脸的。可走了这一小会儿,那些有些熟悉的面庞她却是一张也没有看到,尽是那些生面孔。

  “啊,是!”小太监听到她的话,赶紧应声,“娘娘真是好眼力,奴婢前几日方才调到太极宫当差。”

  果然是刚来的。

  李洛点点头,又状似不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忙道:“奴婢姓高,叫高几百。”

  高几百……李洛心头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不过她也没在意,眼见就到后殿了,却仍旧没有看到孙无音出来迎接。她往四下望了一圈,皱了皱眉头:“孙无音呢?”

  那小太监顿时一脸艳羡:“孙大伴去苏州府了,陛下给了他一个肥差。”

  李洛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苏静初的手段居然这么猛……他也真敢!这会儿才当上皇帝多久,就敢把她的人全给换了,甚至连孙无音都给支出去……李洛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内殿光洁可鉴的地面。

  “爱妃来了。”

  抬眼就看见苏静初坐在桌前,一脸笑意地看向她。桌上一杯清茶,一本翻到一半儿的书。显然她进来之前,苏静初正在看书。

  李洛的目光落在那书上头,心里有些好笑,便径直走了过去。

  原以为要么是《策论》、《战国》之类的书,要么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话本子,可她这么一看,却是愣了一愣。

  桌上放的是本《百家姓》。

  书页上的空白处写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李洛心底好奇,刚准备抬手去拿,却是扑了一个空,只见苏静初动作极快,快得她在眼里就只能看到一幅残影。苏静初像是武林高手一般,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将书抢在了手中,又迫不急待地揣进了怀中,等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怪异地神色,向着李洛道:“怎么有空过来?听说最近吐得厉害?”

  李洛摆了摆手:“怎么有心思看这个……莫非要想着以后姓什么才好?”

  苏静初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只教李洛身上有些发毛,就像是毒蛇死死盯住了你。哪怕你走多远,我都一会一直跟着你……

  “真是说笑了。我的孩子,又怎么会同旁人姓。”苏静初一点儿也不避讳,又道,“听说你今天去了昭仁宫?”

  他一面儿说着,一面儿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洛,目光放肆得很。

  果然知道了。

  李洛心头一紧,脸上却不显,道:“嗯……听说昭仁宫要迎来新主人,我便过去看看。”她说到新主人的时候,明显看到苏静初瞳孔一缩。

  李洛盯着他看了两眼:“怎么,你认得?”

  韩辰光点头:“嗯……”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一抹冷意,“王家的嫡小姐,自然是认得的。”

  李洛这才状似“突然想起来”,四下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怎么……她……”

  苏静初点头:“她若进宫……”他的目光停在李洛的脸上,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只怕不久便要封皇贵妃了。”

  皇贵妃……李洛一怔。

  这名号已经久未有人得封了。

  开国的时候太祖的平妻封过,后来便一直空悬,三四代皇帝下来都没有人封过皇贵妃。皇后之下便是贵妃……这会儿苏静初说这话?

  她心里打了个转,道:“为什么?”

  苏静初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似井,却又带了几分怜悯。好半天,才听他道:“因为……她是王家的嫡小姐,将来的……太后娘娘啊。”

  李洛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陛下不知道吗?”苏静初慢条斯里地说,“听说皇后娘娘得了癔症,可能也没多少日子了……若是皇后不在了,那皇贵妃自然就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人……”

  李洛皱了眉头:“可‘贵妃’才是皇子的生母……”

  “陛下说笑。”苏静初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听说为了防止后戚干政,皇子的生母往往是要……陪葬的!”

  李洛眉头一紧:“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我李家向来仁慈,自太祖起就严禁人葬,即使再宠爱哪个妃嫔,也都是以俑代之。你不要信口胡言。”

  “陛下,您真是……”苏静初又是一笑,有些嘲笑的意味儿,“您虽然是陛下……可您才多大岁数……以前的事儿,您莫非还能都知道?”

  李洛也没去反驳他,倒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她又道:“你听谁说的……”她抬头盯着苏静初的眼睛,分毫不让,“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保下你吗?”

  苏静初又看了她,放开摸着她头发的手:“陛下心底也清楚,我的作用……恐怕在您生了孩子之后,也就到头了。无论是太后,还是韩相……都不会任由我活着。可陛下……谁不想活着呢?所以……您今天要是不来找我,我也会想法子同您见上一见的。”

  李洛一怔:“想法子见上一见?”她立刻明白过来苏静初的话,“有人不让你见我?为什么……”她倒是有些想不通了,为什么不让她去见苏静初……莫非是韩辰光,他在吃醋?

  “是谁我也不清楚。”苏静初叹了口气,“只是我不想死,陛下应该也不想……”

  越说让人越不明白了。

  李洛皱着眉头:“朕如何会死!”她定了定神,又道,“就算是生孩子危险,可也不是确定的……那么多太医……”她看着苏静初有些怜悯的眼睛,声音下意识地越说越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挑眉道,“你是说……朕这一胎,有问题?”

  她这么一说,苏静初倒是一愣:“这……”

  “不是这个就好。”看他的样子,李洛顿时放心下来,“放你出宫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你没有什么……朕倒是能保下你一命。”

  “没有什么?”苏静初突然嗤笑出声,“陛下是不是想来问我……嘉妃娘娘的事情。”他一脸的有恃无恐,看着李洛,唇角越挑越高,“若不是陛下当年下手太快了,嘉妃娘娘应当能生下一位皇子或者公主的。”

  李洛脸色立时变了——他果然是知道的!

  她们当时对外宣称嘉妃是病死的!这事因为涉及到她的秘密,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即使韩家其它人,也都一直以为嘉妃真的是病死的。

  而苏静初……这个从小养在王家的替身,居然能知道这件事情。

  李洛的脸色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她猛地往前进了一步:“是你?!”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低了声音,“你是怎么……”

  苏静初点了头:“是我。”他笑得更是带了几分诡异,“毕竟我的孩子,与陛下的孩子……还是会长得很像的。”

  隔了好一会儿,李洛才木然开了口:“是谁带你进来的?”

  “陛下也别想太多,也不过因为陛下长期无子……他们怕朝堂动荡而已。”苏静初冷笑一声,假惺惺地安慰她,“如今陛下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

  “想来也就是朕去行宫的时候。”李洛算了算,道,“那阵子朕不在宫里……皇后也不在。是……王家的人?”

  苏静初含笑看她。

  李洛越想越觉得如此,若不是王家的人带着他,他又如何能绕过重重宫禁到了嘉妃宫中?她的声音都有些变化:“如今……他们想对朕再做些什么?”

  “去母留子,不过如此。”苏静初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李洛眯着眼睛,好半晌都没说话。

  去母留子,这四个字她不是第一次听了。以前嬷嬷会和她说后宫的一些事,以防她着了道……她再是皇帝,在嬷嬷眼底,她也不过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

  可李洛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四个字,竟然会被人用到自己的身上……这简直是……无法想像!

  “这太极宫的人……”好半天,她才再度开口。出乎苏静初意料的,她竟然不再就先前的话说下去,而是换了话头,“似乎大部分都被换了。就连孙无音……听说也去了苏州。”

  苏静初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这么大批量的换人,您觉得以我……能够支得动他们?我说句话您别觉得难听,就是陛下您……这么大量的换人,您一下子就能做得到?”

  李洛顿时哑然。

  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稍换一两个人,内侍监不会说什么,很快就会送人来。可要把一个宫殿的人几乎都给换了……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至少不会让一点儿风声都不露出去。

  她之前虽然已经亲政,但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那些人见风使舵,虽然不敢踩她,但她的事事俱细都会报到太后那儿去。

  她与苏静初这么换了身份,内侍监虽然不知道,但是……这样换人肯定会报去太后那儿的。太后不吱声……要么就是她示意的,要么就是……王家。

  李洛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几分。

  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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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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