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李洛一口回绝了太后。
她忽略掉太后稍显苍白的脸色，又道：“嘉妃宫里的事情有些眉目了。这事情和苏静初或许有些关系。”
在一边儿的韩辰光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给说出来。而听到“苏静初”三个字，太后也是一惊，眉头紧锁在一起。
“所以，在这件事上，朕觉得母后还是避嫌来得好。”李洛放缓了声音，“王家那边儿……也请母后先行帮着瞒着。”
太后显然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整个人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这样……好……”她看向李洛，目光复杂，“你……哎……”
也没有再往下说，只叮嘱了几句话，无非让她自己小心，不要动了胎气之类的。然后便又领着人，脚步蹒跚地走了。
来势汹汹，走的时候却低调了许多。
“母后……”李洛沉吟了一下，道，“她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她是太后。若是皇帝没了，皇太孙上位，她便是太皇太后。”韩辰光却不这么认为，“而你被人瞧出来是女人，她便连太后都没得做。”
“不是这样的。”李洛摆了摆手，“宫里能帮着瞒着的人，的确也只有太后。可是……先前母后那幅珠帘……”
她提到珠帘，韩辰光也顿了一下。
那珠帘太后说是王家送的……莫非……
“王家找到苏静初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找了。若是要换，恐怕早就换了，又何必等于现在。”李洛想了想，又道，目光一瞬间有些迷离：“我母后虽然重视权位，可是……她不敢。”李洛说得有些快，跟着咳了两声，“她怕混淆了皇室的血脉，将来到了下面，会被我父皇弄死。所以她当初养着我……我虽然是女儿身，但我的孩子终究是李氏皇族的孩子。父皇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了，想必他也愿意将皇位传给我的儿子。”
韩辰光皱了皱眉：“我倒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还信这个。”
李洛知道他在说太后当年手段狠辣，手上不少人命。她笑了笑：“她当年又怎么会想到我父皇那么早就去了呢。身为皇后，想生个嫡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
李洛也往外看了看：“让苏静初私通嘉妃，这事母后绝对不会做出来。”她顿了一顿，目光里有什么闪过，“只不过王家……就难说了。”
韩辰光也点了头：“苏静初是一直被养在王家的。若真的是他……这背后说没有王家都不可能！他难道还能凭空飞进后宫？”
李洛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疼，她抬起右手，刚在上面按了两下，便见韩辰光起了身，站到她身后伸了双手，帮她轻轻地揉按着。
她舒服得简直要叹出来，心底的思路好像也清晰了不少。闭了闭眼睛，李洛慢慢道：“今天咱们带了解橙走，只怕苏静初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或许王家也已经知道了。”她从心底升起一股无力之感，“眼下……”
“眼下你什么都不要想。”韩辰光的声音仍旧和平常一样，听在她耳里，却让那股无力的感觉消退了些许，“虽然你这个皇帝……唔，但是韩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王家弄死的。”
李洛一巴掌拍下他的手。
虽然是实话，可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李洛回头瞧了韩辰光一眼，这人……能升到右相的位置，到今天还没有被人打死，是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若不是这张脸，恐怕早已经坟头草丈五了。
不过他这么一打岔，李洛的心情便稍稍放松了些。她想了想，扭头看向韩辰光，一本正经地开口：“等将来生了孩子，便扶他上位吧。”
韩辰光一怔：“那你呢？”
“暴……”后面那“毙”字还没说出来，嘴巴就被韩辰光紧紧捂住。他用的力气极大，差点把她给闷死。
李洛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的手挪开，小口地喘了气：“你干什么？！”
埋怨的时候，却发现韩辰光的脸色有些发青，额头上还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也瞪得像个球，死死地盯着她。
“韩……”李洛犹豫着唤了他一声，“你……”
“以后不要乱说话。”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收起方才那可怖的样子，后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搂得极紧，好像他一松手，李洛就会不见了似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李洛失笑：“谁不会生病啊……你……”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韩辰光闷闷地应了一声：“你这两天都瘦成这样了。”
李洛这才笑起来：“孕吐嘛，很正常的，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看我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御膳房呈上来的东西我都能吃不少了……啊……”
她突然低呼一声，韩辰光神色一变，焦急道：“怎么了？”
“我……”李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夜里他们呈上来的那道葡萄酥酪味道很不错……我……”
馋了。
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两字，看得韩辰光的眉眼里都带了浓浓的笑意：“想吃就让人做了呈上来，你当皇帝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不好意思过。”
李洛有些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先前……吃得有些撑，这会儿怕是吃不下。不管了，先让他们做了呈上来吧。若是我吃不下，你便吃了，可好？”
韩辰光哪里会说个不好，连连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先前的事暂且搁了一搁，说上这些轻松的话来。
怀了孕的人就是嗜睡，酥酪还没呈上来，李洛便又在软榻上睡着了。韩辰光的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呼吸均匀，他才又慢慢地起了身。
低声和西兰吩咐了些话，韩辰光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才走不到半柱香，李洛慢慢地又睁了眼睛：“西兰。”她唤了一声，“陪朕……去趟太极殿。”
西兰一惊，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您……要……您要去太极宫？”
李洛点头：“朕落了些东西在那儿，得去拿。”
“奴婢去吧。”西兰连忙道，“陛下别累着……”
“莫非朕现在，连太极宫都去不得了？”李洛瞥了她一眼，径直取了一边儿的披帛披在身上，“去传轿！”
西兰不敢吱声，连忙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轿子微微有些晃悠，李洛倚在软垫上，半闭着眼睛。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太极宫，从理智上来说，她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去。
这会儿去了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更可能是让苏静初心生警惕。
可她就是忍不住……哪怕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洛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也难怪这些年太后对她有些失望，她的性格太软，实在是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皇帝。可是形势在这儿，她再不合适、再不想当，也得当下去，否则，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就是死，恐怕都只能死得无声无息。
西兰的声音从车窗外响起：“娘娘，太极宫到了。”
现下在人前，西兰也不能叫她“陛下”，宫里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贵妃娘娘”。李洛心头那股莫名的火又一下子涌了上来，烦的人让想直接烧了这座宫殿。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任由西兰扶着自己的手慢慢下了车轿。
太极宫一如往常的平静。
这会儿已是夕阳时分，火红的云朵覆盖了半片天空，一层一层地重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像是快要干涸的鲜血的颜色，李洛鼻子动了动，她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血腥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
心头又是一紧， 想着回去便让人查查这几次的安胎药……
一面儿想着，她一面儿便踏上了太极宫的殿门……刚刚走到门口，那太极宫前看守的几名侍卫突然利刃出壳，长剑闪着寒光，笔直地拦在她的面前。
李洛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太极宫……她进不去了？
“陛下吩咐过，后宫任何人不得擅闯太极宫。”正怔着，边上来了名绿袍太监，见她被拦在门口，连忙迎上来解释，“不过贵妃娘娘您肯定是例外的。”
他一面儿说着，一面儿冲着那几个侍卫挥了手：“赶紧把刀收了，别惊吓到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说着又看向李洛，“陛下知道娘娘来了，特意派奴婢来迎娘娘。不想奴婢还是晚了两步，让娘娘受了惊吓，奴婢真是万死，请娘娘责罚！”
说得到是很机灵。
李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朕……真是嘴甜。”她硬是把那个朕字圆了过去，又道，“陛下知道本宫来了？”
“是。陛下可关心娘娘了。”那小太监连忙道，“娘娘仔细脚下，别绊着。”
“倒是个机灵的。”李洛淡淡道，目光又往四周扫了一圈， 心头暗暗发惊，“本宫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刚来太极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