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韩辰光让换了个宫门。
李洛先还没在意,等车子缓缓在青石板上碾过,眼见宫门越发近了的时候,她才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玄武门?”
韩辰光点头:“嗯,玄武门。”他顿了一顿,“玄武门平素不开,唯独武将得胜进宫时才开玄武门以示庆贺。”
“朕知道。”李洛皱起眉头,“平素都不开的门,这会儿就能开了?”
“就是因为这门平常不开……象征着武将荣光的门,当然只能由他们来守着。”韩辰光眯了眯眼睛,见车停了下来,自己先跳了下去,向着玄武门的守将笔直而去。
李洛远远的看着,见他说了两三句话,那守将居然一拱手,侧身让了开来。
那朱漆的大门自然还是没有开,可边上的小门却被跑出来的两三个兵士给打开了,李洛目瞪口呆地看着韩辰光坐回车上,淡定道:“走。”
稀薄的月光下,车子无声无息地缓缓驶进了高耸的宫墙里。
李洛沉默了一下,:“朕怎么感觉,你才是皇帝?”
“臣惶恐!”韩辰光嘴上说着惶恐,脸上却不见半点惶恐之色,甚至还带了一抹笑意。李洛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见他的笑猛然消失了,眉目之间带起一抹紧张:“停车,快。”
李洛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给拉了下来,车子在窄长的宫道上拐了一个弯,折进边上的巷子里去。韩辰光顺手一拉,李洛脚下一个踉跄,随即被韩辰光一把接住,许是嫌她慢,他竟然两手将她一抱,一个闪身便进了边上一个小房子里去。
李洛整个人都懵了,慌乱道:“放肆!快把朕放下来!”
“陛下小心,宫里不安全。”韩辰光恍若未闻,甚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等进到屋内,才将她慢慢放了下来。李洛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还没来及斥骂,却见一道银光压面而来,沿着她的发梢擦了过去,直冲韩辰光去。
惊呼声还卡在喉咙里没出来,那银光已经停在了韩辰光的双眉之间,再往前一点儿他就可以去西天了。屋子里响起祝戎的怒吼声:“韩辰光你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不躲?”
李洛一皱眉头:“祝将军?”她眼中疑惑更深,“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方才在祝府的不是你?”
“是我啊……今天晚上我当值啊,送走陛下我就赶过来了。”祝戎解释了一下,又瞪向韩辰光,“你这个奸臣,挟持陛下意欲何为?!”
“臣不敢。”韩辰光淡然道,“不过你就没发现宫里有什么问题?”
他这么一问,祝戎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凛:“有什么问题?!”他紧张得额头上都出了汗,“是不是陛下出宫的事被发现了……”说到这里他望了望李洛,眼底居然还带了了一抹羞色,“要是被发现了,我……是可以的。”
……
“呵呵。”韩辰光看看他,冷笑了两声,“你点派点儿人手,我们从后面潜过去。安亲王那头布置的人也不会少,陛下的安全最重要。”
说到安亲王,祝戎顿时一愣:“这和安亲王有什么关系?”他后知后觉,目光慢慢落到李洛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他要……篡位!”
还好说到后面两个字的时候,他压下了声音来,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往前迈了一步:“陛下不能去!末将立刻点选人手,护送陛下出宫!”
“祝将军。”李洛终于开了口,一字一句道,“朕不走。”
……
祝戎看了她两眼,发现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脸上顿时布了愁云,又折过身去狠狠地瞪了韩辰光一眼:“明知道这宫里有事,你还带着陛下过来!真该死!”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韩辰光只当没看见,道:“快些布置人手,若是让安亲王那头得了手,先放出消息去,回头还得费一番口舌。”
“得了手?”祝戎探头一看,若有所思道,“静妃?”
没人理他。
李洛看他讪讪地点了个头,转身就要出去。李洛目光微微一顿,开口喊住了他:“你派些人……去太后那儿保护着。”
祝戎应声:“陛下放心,末将使得。”
他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利索的,也不过眨眼工夫,便已经挑出一队侍卫过来,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一队十来人,护住李洛一个人想必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可祝戎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抽出腰间锋利的长刀,警惕地护在了李洛的身侧。
等他们赶到太极宫的时候,李洛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太极宫的确是守卫森严,可看着……却并不像有所谓的宫变,她扭头看了韩辰光一眼,肯定道:“这儿没事。”
韩辰光略一沉吟,道:“我们去先前……”话音还没落地,却见太极宫里出来一名内监,手里捧着个匣子,正缓步往前走。虽然天黑,但太极宫门口仍旧是亮如白昼,李洛只眈了一眼,便瞧见那是自己放玉玺的匣子。她顿时一步向前,刚要开口,却被韩辰光一下子又给拉了回来。
“陛下稍安勿躁。”他眯了眯眼睛,又看向一边儿的祝戎,“今天你当值,怎么还不上去一刀砍死他?”
……
祝戎把牙咬得咯吱作响,看向他的目光恶狠狠的,好像在啃他的骨头:“我最想砍死的是你。”虽然放了狠话,但是他还是往前伸了伸脚,惦了惦手里的长刀,快步追了上去,“前面的,站住!”
那内监听到祝戎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筻快了。步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脚下似乎有残影闪出,几个呼吸间便又往前进了好长一段。
祝戎轻轻“咦”了一声,一提气,猛地窜了过去。这回他没有客气,挥刀就砍——就是砍死了人,也不怕。是韩相让他砍的!
那内监身形一晃,堪堪避开。可祝戎身手极佳,长刀一刀刀劈过去,逼得他退无可退。试了几回都逃不掉之后,那内监干脆也不逃了,扑通往下一跪,凄厉喊出声:“大人,饶命啊~!!!”
声音极具穿透力,刺得人耳朵一阵阵发疼。
祝戎往前一步,伸手就把匣子抢了过来,掂了掂,盒子沉沉的,应该是装了东西。
“你胆子不小哇!”把匣子拿稳,祝戎看向跪在地上那内监,“都敢上太极宫偷东西了,怎么陛下没有发现吗?”
“奴婢不敢哇。这东西是……安亲王让奴婢拿的!奴婢要是不拿这个来,陛下的性命就保不住了!”那内监一边回应,一面疯狂地磕了头,“祝将军您来的正好,求您救救陛下吧!”
祝戎一皱眉:“你想救陛下……方才怎么不去找禁军求救?”
“奴婢不敢啊……”内监的额头都快要磕出血来了,“禁军全是安亲王的人,就是他们控制了太极宫,陛下才一回来,就被他们给拿下了。”
“胡说!”祝戎长刀一挥,顿时削了他几根头发,“难道本将军也是安亲王的人?安亲王要是想对陛下下手,早就下手了,还能留到今天?!”
“奴婢不知,可如今,安亲王已经绑了陛下,去慈宁宫逼太后了。”那内监目光闪了闪,又磕起头来,“您要是去得晚了,只怕陛下已经……”
“被绑的人……应该是苏静初。”李洛远远的听着,心头也闪起一抹疑惑,就像祝戎说的,安亲王要是早就控制了禁军,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才下手?他应该有的是机会。
韩辰光目光一闪,又道:“咱们去慈宁宫?”
李洛想了想,点头道:“小心些,别被旁人发现。”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很是诡异,可一时也想不明白,便只能先过去……这一场宫变,或许,还不是什么坏事。
从太极宫过去并没多远,禁军早已经将慈宁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最里面的一圈人持矛对外,陆南风站在正中,手里拿着柄剑,显然在与对方对峙。
而他的正前方,站着的则是……苏静初和安亲王。
李洛眉头一皱,看着安亲王将匕首架在苏静初的脖子上,带着他一步一步往里面逼近。因为安亲王有“陛下”在手,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安亲王挟持着“陛下”,慢慢地进了慈宁宫。
两人正看着,祝戎从后面赶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韩辰光抬手指了指前面围得密密麻麻的禁军:“怕被捅死。”
……
祝戎冷哼一声:“这儿的禁军八成都是我祝家调教出来的,怕什么!”他说着,便大步往前迈了出去。最外圈的一圈儿禁军一下子就发现了他,那队禁军瞧见他,先是一愣,然后手里的长枪顿时松了松,寒光在刹那间消失。
“瞧,我说什么来着,怕什么……哎,你们想干什么?”祝戎话还没说完,那圈禁军却突然又一亮长枪,寒光凛凛的枪头冷冷地指着他的喉咙,再近一步,就能将他捅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