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对董瑜再熟悉不过。
她和太后同时在苏静初这儿出现乃是正常，毕竟她是后宫之主，来探苏静初没什么不对。可……李洛的手握紧了几分，她的反应太不对了。
若是自己没有发现那一箱黄金，兴许还不会想到这么多，这会儿……却是由不得她不多想上几分。
李洛眯了眯眼睛，往前进了两步。
“儿臣见过母后。”
“臣妾拜见陛下。”
她与董瑜同时开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董瑜像是悄悄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迅速躲开。目光闪躲着，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李洛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开口道：“皇后怎么在这里？”她又故意回头望了一眼太后的鸾驾，“朕看到只有母后的鸾驾在这里，倒真没想到皇后居然也在……你是和母后一起过来的吗？”
她这么一说话，太后顿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抢在董瑜前头开了口：“是哀家让皇后过来的。”太后停了一停，又道，“陛下既然来了，就再进去看看罢。静妃这个样子，陛下可是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李洛听到“不后悔”三个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胡乱地点点头：“自然是不会后悔的……朕已经令太医署全力救治静妃了，母后且安心。”
两人说话的时候，李洛的目光却不时地往董瑜身上飘。
她总觉得董瑜有些奇怪，这个态度……看她这个样子，李洛突然想到那鸾驾里的金子，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这金子……不会和董瑜有关吧？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她心头微微闪过一下。刚起了这个念头，却见长宁宫里又匆匆跑出一名侍女，仿佛没看到自己的样子，扑通一声就给太后跪下了，连连磕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求您救救静妃娘娘吧！！”
那侍女声音都在颤抖，整个人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太后也不出声，甚至都不曾低头瞧她一眼，倒是一边儿的李洛皱了眉头，怎么……她记得清楚，苏静初算得上是太后的人。让他进宫，可是太后一手促成的，这会儿看这个侍女的样子，却好像有些奇怪。
她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道：“母后不是来看静妃的？”
一面说着，一面便往长宁宫里去。那跪伏在地上的侍女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了头，这才像是看到她的样子，顿时一脸惊喜。
而看她往里面走，太后和皇后两人则是对看了一眼。
李洛看见她俩人目光交汇，心底更是肯定自己方才的想法。才进了长宁宫的宫门，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她停了停步伐，回头看了一看。
皇后和太后都跟了过来，太后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董瑜……先前还看不出什么来，这会儿见她进了长宁宫的宫门，董瑜的神色间，真的透出一抹慌张。
明显得不得了。
好端端地，她慌什么？
李洛觉得很是诧异，有些不明白董瑜慌张的点儿在哪里。她停在那儿，等着太后与皇后过来。董瑜与她一向要好，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李洛是在等她的。脚下便连赶了两步，越过太后走到了她的身边。
若是往常，她这个举动就算得上不尊长辈了。
不要说太后会不高兴，就是董瑜……她也根本不会这么做的。这会儿倒是……真是让人觉得诧异到了极点。
不过李洛并没有说破。
她等董瑜赶上来，与她并肩前行，这才压低了嗓子：“你慌什么？”她看了董瑜一眼，像是试探般地开口，“莫非你看上了苏静初，想与他出宫双宿双飞？”
这话一说，董瑜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
看她反应这么大，李洛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这个董瑜……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哪怕她看上了苏静初，与他有了私情，于自己来说都不算什么。虽然她是皇后，这个算是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可自己也不是男人，根本不在乎而且，董瑜是知道自己对韩辰光的心思的，自然也不存在撬闺蜜男人的问题。那么……她慌什么？
思来想去，李洛只能想到那一箱金子上。
她往常倒真不知道皇后……或者太后这么有钱。想到那金子，李洛的眸色深了几分，脚下又加快了一些，苏静初所居的内殿便已经到了。
里面也是浓重的药味儿。
有个小太医正在桌前开着药方，回见宫中三巨头进来，吓得连笔都拿不稳了“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笔尖的墨汁甩开去，溅在李洛的衣角上，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李洛又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为了这个黑点，而是怎么会让这个小太医来给苏静初看诊？她又瞥了眼太后，她就不怕苏静初是个男人这事儿泄露出去？
太后像是没看到她的目光，道：“你先退下吧。”
小太医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磕了个头逃命似地退了下去。
这殿里就没有外人了。
太后往前走了两步，亲自抬手掀了床帷：“他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她垂了垂眼帘，“难得陛下还记得来看看他。”
“先前不是说心偏了些么？”李洛跟着往前，只见苏静初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看着的确和死人差不多，她心底过了一下，道，“母后不是说有个姓姜的太医说有法子试试？”
太后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下。
李洛顿时明白过来，道：“就刚那个？”
见太后点头，她连忙道：“来人，把姜太医……”
“不用。”太后开口拦了她的话头，“先前已经让姜太医下过针了，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他自己了。要是想活，自然救得回来。要是不想活，那神仙来了都没用。”
李洛皱皱眉头，又看向先前的宫女：“既然已经救了，你又去求太后做什么？”
那宫女顿时白了脸色，啜啜不敢说话。
“她是怕殉葬呢。”皇后开口为她解了疑=惑，“静妃的贴身侍女，知道的太多了，要是静妃死了，她怎么也得跟着下去伺候。”
她这么一说李洛先是有些奇怪，然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个贴身侍女，恐怕是知道苏静初是男人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长宁宫，如果苏静初死了……也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要去陪葬了。
“皇帝不要心软。”太后轻咳一声，开口暗示她，“这宫里静妃喜欢的也没几个，跟着下去的不会有多少。也别难过，就是静妃不在了，将来还能有第二个、第三个静妃。你喜欢的，母后总不会拦着你。”
李洛听着两人的弯弯绕便有些烦躁，平常也就算了，这会儿她根本不想弯着绕着说话。她抬了抬手：“你们全下去。”
服侍的宫人行了个礼，全都退了出去。
李洛这才抬头看向太后，直白道：“母后鸾驾里的那箱金子，是做什么用的？”
听到“金子”两个字，太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你看到了？”她也不否认，目光倒是扫了一边的董瑜一眼。
看着太后的目光，李洛更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看向董瑜道：“是你的？”
“陛下！”董瑜被她这么一看，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是……臣妾的。”
李洛皱了皱眉头：“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哀家给她的。”太后突然开口，“前几日就给她了，本来准备着……皇帝若是不想当皇帝了，总得有些金钱傍身。”
李洛一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而且，”太后又叹了口气，“瑜儿是个好孩子，当初哀家以为你不打算做皇帝了，也要为她打算打算。正好她……”
“母后！”董瑜赶紧喊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她慢慢转头看向李洛，有些犹豫的样子，停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陛下，你说过我要是有喜欢的人，就放我出宫的。”
李洛这是真吓了一跳，不敢置信道：“什么？喜欢的人？你喜欢上谁了？”她突然瞪大了双眼，看向床上昏迷中的苏静初，“你真喜欢上他了？”
“陛下说笑！”董瑜连连摆手，“他和你长的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
这话听着有些扎心，李洛沉默了一下，决定直接忽略过去：“那现在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
“是。”董瑜挣扎了一下，“我想出宫。”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一说，李洛心底顿时涌上一股烦躁的感觉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这感觉给压了下去，道：“你先回宫去，等回头朕再与你分说。”她顿了一顿，又道，“你毕竟是皇后，有些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董瑜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见母女两人还有话要说，便福了一福，先行离开了。
等她也出去了，李洛也不卖关子，直接看向太后：“母后，韩辰光呢？”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想知道，他……”
太后看她一眼：“毒解了。舒绿死了。”
“那……”
“他醒了之后，抱着舒绿出宫了。”
李洛脑中不由自主地描绘出那个场景，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