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这个星期写了一首小诗,算是纪念他吧。不过,很可惜,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在他门前的泥地上,我们曾经玩得很开心。
这道小诗的题目是《思念》,诗句很简单,是这样的:
翻过那一丘山
跨过那一弯沟
那一簇青翠的竹叶下
悠悠地葬着你的童年
越过那一堵岭
穿过那一丛枝
那一瓦枯黄的茅草上
静静地锁着我的思念”
她刚刚念完,一众男生又开始大拍起马屁来,说什么虽然朴素却见真情,虽然只写一份思念,那份思念好像长了一双翅膀,或是变成一个跋山涉水的身影,去追寻失去的美好童年,真挚的情感令人感动不已……
最后,轮到翦春雷了,他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台,道:“这首诗是为农民工留守在农村的爱人写的,题目是《我在山口默默地等你》。
我在山口默默地等你
在飞鸟相与还时等你
在明月别枝头时等你
万仞的高山遮不住你娇小的背影
危壑的竹丛拦不住你盈盈的泪光
无尽的石板隔不开你轻盈的踏声
昨天,我站在山口默默地等你
我在村头默默地等你
在车马喧闹中等你
在雄鸡一唱时等你
万丈的高楼掩不没你碌碌的身躯
稠密的车流冲不散你质朴的笑意
繁华的大道挡不住你有声的步伐
今天,我坐在村头默默地等你
我在田边默默地等你
在蛙鸣稻香中等你
在秋拾草垛时等你
华茂的光彩掩不住你无助的疲惫
浓郁的香水薰不化你朴素的光彩
舞池的音浪冲不乱你羞意的节拍
明天,我躺在田边默默地等你
等一串笑 等一缕哭
等一句话 等一颗心
等一束夏 等一捆冬”
翦春雷念完后,忐忑不安地向李芷清望去,等待她和那一干校园诗人的判决。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不能过关,那他连到诗社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了。
丢不丢脸还不是最重要的,毕竟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历练,他的脸皮可是增厚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完不成鲁冰花交给的任务,以后的麻烦可就驱之不尽了。
一个男生等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他看不上眼的东西,马上嘲笑道:“哇,什么我在山口等你,我在村头等你,原来这就是农民工爱情啊,这也太老土了吧。”
另一个男生道:“就是,这诗歌太没情趣了,就写一个人怎么傻傻地等,等来等去还等不到,我看还不如不等呢。”
那些校园诗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似的,全部给予这首诗歌差评,分明是看翦春雷不顺眼,要把他彻底赶出诗会。
李芷清本想帮翦春雷说什么,却忍住没有说,毕竟这时候大家都反对翦春雷,如果她这个当社长的有什么不同的意见,那么支持率肯定会下降。
萧爱莲等校园诗人们叽叽喳喳地说完后,微笑道:“我来谈一下自己的观点吧。虽然这首诗的内容不复杂,只是写农民工生活的一个小片段,意象并不是很庞大,写作技巧也不算得很纯熟,但是这首诗体现出的情感是真挚的。
不管是在村里的或是城市里的哪个角落,脑子里全部都是恋人的画面,想像着恋人的一举一动,有着对恋人的深深思念,这就是简单而最质朴的爱。
我觉得我们刚刚学写诗歌时,可以像这样从生活或学习的小片段开始描写,没必要一开始就学大诗人写大场面,毕竟大手笔也是由小毛笔构架而成,如果能把小片段写精致来,还担心写不好大的片段吗?
这首诗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将我们传统诗歌的一种修辞手法——互文运用到其中。
也就是说我们在读诗时,不要局限我们的想像力,在村里等的爱人可以是妻子,也可以是丈夫,角色可以随着场景不同而相互转换,总之都是为了体现农民工夫妻之间聚少离多的真情。”
同学们听完萧爱莲褒多于贬的点评,虽然心中感到有点不太舒服,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对她的话进行反驳。
李芷清趁机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是我们平时一直在校园里读书,对社会问题关注得不够,不太了解农民工进城面临的艰难,所以对诗歌描写的场景体会不深。
但是我认为,农民工夫妻无论是哪一方留守,在家乡照顾老人和孩子,肯定都有很多的无奈。
即使他们一直为生计所迫,但对爱情还是有他们自己的坚守,我只能祝福他们有一个好的未来。
我十分赞同萧老师的看法,水鸟同学的诗歌的确有很大的进步,还能将古典诗歌的修辞手法运用到现代诗歌。
那么我宣布,水鸟同学正式加入我们的诗社,以后大家一起学习,为了我们的目标共同进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萧爱莲和李芷清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提什么意见,只得以沉默表示同意。
翦春雷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希里糊涂地加入了诗社,想到以后可以和这些校园诗人们在一起“吟诗作赋”,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暂时向鲁冰花交差了。就在他松下一口气时,忽然发现全身衣服都湿透了,没想到念首诗居然比爬十层楼还累。
回到宿舍,翦春雷居然看到莫漩水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悠哉游哉地翻看那本徐志摩诗集,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道:“喂,我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批我吗,那情景快赶得上以前的打土豪斗地主了。兄弟,拜托你以后用点心,写出点像样的诗来行吗,别老是让我的耳朵被别人从这头揪到那头。”
莫漩水大笑道:“我这不是刚学习写诗吗,学习总要有个过程吧,难不成你一生下来就会说话认字?”
翦春雷软软地坐到椅上,道:“幸好萧老师除了批评,还给予了肯定,要不然我连诗社都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