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淼回到翠仙楼。
这走水之后，翠仙楼已不见往日的盛世风貌，一楼铺着红毯的楼板全都泡在水里，桌子也燃进了黑灰里东倒西歪残缺半损，一片黑黢黢的凌乱不堪。
郑思淼提着下摆，直奔二楼。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莫双双的房间里传来谢冬青的呵斥声——
“你还嘴硬！是不是一定要我拖你去衙门大牢里上刑才肯招啊？！”
然后便是女人的哭声：“官爷饶命，不是，真不是我……”
这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郑思淼推门进去，只见谢冬青官老爷架子十足地坐在椅子上，之前从莫双双房间里尖叫跑出来的茶水丫头正跪地拼命喊冤。
郑思淼清嗓子，“谢冬青你干什么呢？”
谢冬青见郑思淼到了赶忙招手，“哎，你来的正好，她，就是纵火的元凶！着火的时候，别人都在救火，她却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我抓到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烧过东西的火盆，分明就是她！”
“我的确给双双姑娘烧过纸钱，可是这火的确不是我弄的，我是怕官爷们看到这些，会对我产生误会，我这才赶紧拿走的。”茶水丫头委屈地憋憋嘴。
郑思淼点点头，扶她起来：“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小离。”小离说话轻轻软软的，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我见犹怜。“之前一直是服侍双双姑娘的。双双姑娘死于非命，也不知道是几时没的，我便把发现双双姑娘尸首开始算起，头七来房里烧点纸钱。”
郑思淼叹了口气：“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姑娘啊。”
“郑思淼！”谢冬青瞪眼。
“你有证据吗？”郑思淼回头轻飘飘地问，“小离姑娘烧火的直接证据。”
“我……”谢冬青恼了，别人这么问也就算了，可他也这么问！他分明就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焦火味，如果不是最先靠近，身上的味道不会比别人都重！
但这不能成为宣之于口的证据。
郑思淼看向小离，眉眼柔柔：“不好意思啊，小离姑娘，这位谢大人太鲁莽了。他也是破案心切，你不要怪他。”
小离受宠若惊地摇头：“奴婢不敢，不敢……”
郑思淼示意小离可以先离开，扭头看着谢冬青怒瞪的样子，走到一旁：“你再瞪，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谢冬青咬着后槽牙，腾地起身。
郑思淼喊住他：“哎，去哪儿啊？”
“我明明就闻到了她身上最重的焦火味，你既然不相信我，我还和你查什么案！”谢冬青赌气地就要往外走。
“谁说我不相信你了？”郑思淼也是觉得奇怪，这谢冬青脑子里是不是除了浆糊就是棉絮？
“那你为什么放那个小离的丫头走了？！”
郑思淼叹了口气，“所谓捉奸在床，拿贼见赃，你这直接急吼吼地冲上去没着没调地就说对方放了火，换作是你，你会承认吗？”
谢冬青虽然心里不快，但到底觉得此话有几分道理，沉下了心：“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问你，你认为小离是杀死莫双双的凶手吗？”郑思淼不答反问。
“不是。”谢冬青回想尸检报告，莫双双被斩首是利落的一刀，女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你说小离为什么要放火？”
“那还用说，肯定是毁灭房间里我们还没发现的证据呗！”
“那些首饰吗？或者其他的证据的话，她有的是时间拿走或者毁掉。何必等我们都搜查一遍了再多此一举？”
这谢冬青回答不出来：“所以你的好办法到底是什么啊？”
郑思淼抿唇：“跟踪小离，看她接下来会和谁接触呗。”
谢冬青不屑眯眸，双手抱臂：“这算什么好办法。”
“……”他到底有没有听懂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郑思淼头疼地皱眉，他的重点是说，小离顶多就是一个跑腿的木偶，接下来一定会去见让她纵火的人啊！
这不就是可以跟进的线索吗？！
为了不让小离起疑，郑思淼和谢冬青是大吵了一架，闹着走出翠仙楼的。
在下一个路口，两个人又汇合。
郑思淼挑眉给了谢冬青一记肯定：“小谢犬，你演技挺好的嘛，比当捕快好。”
谢冬青四十五度仰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想我谢冬青也是上过台舞弄过风月的。”
郑思淼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住，谢冬青还会吟诗作对呢，认识他三天下来，倒还没发现他还是个文秀人。
两人在街口的烧饼铺坐下，一人买了一个巴掌大的烧饼慢慢地啃起来。
谢冬青问郑思淼万宝山庄那边什么进展了，郑思淼摇头：“晓初去替我了，茯苓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不过我想她聪明机智，又有宰相千金的身份护身，不会有事。等她们出来后就会来找我们。”
谢冬青点点头，又疑惑抬眸：“那要不要找人去给她们传个口信啊？别让他们两个去祠堂傻等。”
“不必了。”郑思淼用烧饼在空气里朝四周画了一个圈，“茯苓祠堂里接济的人那么多，这街上那么多人随便哪个都可能是她的眼线，根本不用我们多此一举。自然会有人把消息传给她们的。”
“……”谢冬青暗暗翻白眼，就爱显摆！
这里是翠仙楼后门通往主街的唯一街道，郑思淼和谢冬青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小离脸蒙纱巾，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谢冬青和郑思淼低下头，看到她绕进巷弄，赶快起身跟上。
看小离的样子是要去郊外，谢冬青很激动，拍郑思淼：“凶手就要现身了！我们可以破案了！”
大抵是谢冬青动作太大，这时小离摹地驻足要回头，郑思淼赶紧捂住谢冬青的嘴，将他拖一旁贴墙站。
两个大男人挨着一点犄角旮旯，咫尺间的四目相对莫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