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一直在书房等您。”家丁一边说一边弓着身子迎江茯苓入内。
江茯苓眉头紧锁,不由也加快了脚步,穿过庭院来到东苑。
书房门口,家丁叩门通报:“老爷,小姐回来了。”
“进来。”江海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此刻深夜不歇只为了等着江茯苓平安回来。
江茯苓入内,家丁把门关上。
案板上一注油灯,亮着微亮的光,只能照到江海脖颈以下伟岸的身材,看不清他的神情。
“怎么样?”
江茯苓垂首,呼吸都揣着,恭敬回道:“本来一切顺利……”
“本来?”江海绕过案板,十分不悦,江茯苓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了。
“因为郑思淼及时赶到所……”
清楚而沉重的“咻”一声——
江海从腰间抽出皮鞭打在江茯苓身上的速度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
透过挪开一片瓦片,郑思淼看到此番情景时不由错愕地瞪大眼睛。
江茯苓闷声倒地,捂着皮开肉绽的手臂没有叫出声,她重新站起来,继续恭敬地低着头。
她一定是经常被这样对待,才会在被打后没有哼哼一声,没有呆坐在地,而是迅速地,起来,站起,有这样近乎盲从的顺从。
“连邀功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江海恨爹不成钢地呵斥,“我要你有什么用?!”
“父亲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江茯苓急急地想要恳求。
郑思淼目光一紧,握拳直接冲破屋檐,从天而降地出现在江茯苓头顶,当着江海的面,直接抓过江茯苓的手腕,揽腰将她拉走!
月色下,两个人像亡命鸳鸯跑了起来。
郑思淼又恢复浪子般不羁的笑容,回头冲发懵的江茯苓笑。
玩这种追逐躲避的把戏,他玩的最好,不过是几个跳跃,巷弄里的几个转弯,便把相府中追出来的府兵甩掉了。
郑思淼比江茯苓高出一个头,按着她肩,抵在转角处的角落里近身贴着,确定他们离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输了口气。
四目相对间,郑思淼垂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江茯苓猛地推开,然后便是一巴掌。
痛倒是不痛,但郑思淼捂着脸还是被打的一愣一愣的,他不可思议地嗤笑:“不是吧?江茯苓,我可是救了你。你还打我?”
江茯苓却丝毫不领情地瞪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我多管闲事?”郑思淼指着自己,顿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的意思是,还想再挨你父亲的一鞭子?”
江茯苓眼里数息闪动,嘴唇惨白:“他是我父亲,打我是应该的。”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郑思淼揉了揉脸颊,“而是装了苦心思的老妇人!”
“你!”
“父母又如何?若真心爱护你,就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你若真心爱惜自己,就不会这般的忍气吞声。”郑思淼扳过江茯苓的肩,“我不是要多管闲事,我是要教你存世之道!”
江茯苓怔怔地盯着郑思淼,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这其中的道理。
她的瞳孔数息闪动,随后回神,皱眉躲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边胡言乱语!我也根本不需要你教我什么存世之道!”
说着,她就推开郑思淼,转身就走。
郑思淼抓过她的手:“你要去哪儿?再回去挨打?”
江茯苓恼怒挣脱:“不用你管!”
郑思淼被气笑了:“除了这句话你还能有别的新鲜的没有?”
他哼笑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手铐转眼就把江茯苓的手给拷住,再顺势把自己给拷起来了。
江茯苓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郑思淼把钥匙往一旁的墙那端扔去:“现在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哼,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你!”江茯苓被郑思淼这样的无理取闹给折腾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伸脚去踩他,被某人敏捷地躲过之后,终于眼神充满愤懑地说道,“像你这样游戏人生的人,又怎会明白别人背负的道德伦常,奋进人生?”
“……”她的眼神像藏着钉子,用力看人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心疼和好奇那钉子那端腐烂又坚定的是什么秘密。
郑思淼出神间,江茯苓从乌云髻上拿下发簪把手铐就解开了。
他回神间,她转身扔下一句话:“郑思淼,你的自以为是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第二天。
小皇帝圣旨下来——
狄夏因私下造假,祸害朝纲,情节严重,被处以斩首,狄家十五岁以下的男子一缕发配西陲之地为奴,女眷发配为奴。
此案了结后,狄府一家败落,礼部侍郎职位空缺。
风云一时的万宝山庄被查封。
唯翠仙楼在歇业近一个月的时间后,换了主人,重新装饰一番便开业了,依旧客似云来。
翠仙楼头牌失踪案,就此告一段落。
但对于郑思淼来说,这个案子还是有很多疑窦的。
比如到底是谁把莫双双的尸体摆在房间里成那样的形状,还放了紫云凤环,故意引他们去查的?
比如狄雨薇到底从庄北身上拿走的图案——
庄北身上缺失的是一块皮,大约巴掌大小,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人拿走了纹身。
白晓初从狄雨薇身上顺走了一张图纸,那上边摊开的残缺的图案,应该就是从庄北山上拓画下来的。
这纹身代表了什么?
随着狄夏垮台的圣旨颁布的同时还有另一道圣旨——
奖赏最后出现的江海的门生布岚的。他之前什么也没做,就是稳住差点失控的全局,风光地升了官成为金陵城统领营统领。
升了他的官,风光了宰相江海的面子。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大的嫌疑者。
郑思淼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江海身上。
不过这些疑窦他只能放在心里,表面上自然是重新回到小皇帝身边继续做游戏师。
这日,谢冬青领了薪酬请郑思淼去金陵城东的仙香楼吃饭。自然,一同的还有江茯苓和白晓初。
郑思淼扫向江茯苓,想到那夜之后她便称病在家半月有余,也不出门施粥了,应该是伤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