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做了一个悠长甜美的梦,梦里猫柒雪身影妖娆、巧笑倩兮。
她双手叉腰,尖酸地骂他:『傻小子,那边又大海,快跳进去自杀吧。』
自己也毫不示弱,回敬道:『臭婆娘,那边有绳子,快拿着去上吊吧。』
时光不着痕迹地又飘回月牙岛,那里的天总是深蓝色的,像是用水彩笔涂抹而成,他坐在青伞木下的房顶上,遥望远处的碧海沙滩。
数只海鸟在海平面上翩然嬉戏、鸣声清爽,几条海盗船扬帆起航、洋洋洒洒,咸咸的海风悄然拂过脸颊,他的心中一阵清澈澄净。
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小院里,为他缝补衣裳,臭婆娘总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猫栗子永远都会在最不合时宜地时候敲门,第一句话永远是:「伊诺,你知道吗?」
那里有爱吹牛却往往收不了场的黄大爷,有尽职尽责谦和可敬的猫三角,有一心为民大公无私的玖辰叔叔,有一群淳朴可爱的猫族平民,还有他打小就无比崇拜的飞心侠侣。
一刹那,这些画面骤然破碎,眼前突然变成了战魂学院,尽管这里楼阁恢弘、一派繁华,但他的心却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隐隐作痛,因为那个默默陪伴着他十六年的臭婆娘再也回不来了……
冰冷的现实如一座山岳,压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法呼吸,他不知道该找谁去倾诉,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害怕和焦虑,可他却耻于表现出来。
幸运的是,这里还有一群可爱的年轻人,温婉如水的夏瑾,仗义搞笑的路晨枫,刻苦用功的雷矢,开朗豁达的司葱玉,憨厚朴实的乐心鱼,这些人让他重新拾起一份温暖,让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也不算孤单。
忽然,徐理事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黑血从他眼角,鼻孔,嘴巴,耳朵中同时流出,猫柒雪的瞳仁迅速地收缩,「血枫执法者」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看不到实体,就如潜伏在空气中的毒蛇,他看到,猫柒雪的眼眸中露出极深的忌惮。
这些画面像轻烟一样缓缓消散,周围的环境碎片一样重新组合起来,他坐在一架兽车里,和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对面而坐,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掀开帘子进来,两双目光无声交汇。
他说他叫「夜羽燃」,他虽然愧疚自责,但不消沉堕落,憔悴不堪的面容下,藏匿着坚韧的斗志,男人对他说:「伊诺,在你毕业之前,一年时间,我们交给海盗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卷,好吗?」
脑海中一件事情蹦了出来,那个老头昨天曾跟他约定,今天晚上八点,要给他看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伊诺猛然惊醒了过来。
月光清冷如水,散入窗格,洒落在他脚下。
伊诺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密闭的房间内,他尝试着坐起身来,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低头一看,一根乌黑的尖刺正插在自己胸口上。
伊诺用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浮现在脑中,自己和蓝月兮在众星长廊的后花园中酣畅淋漓地喝酒吃肉,还结拜成了兄妹,最后,自己和她双双醉倒,失去了意识,然后,自己就被几个巡查的铁律司执事带到了这里。
『妈的!』
伊诺并不这样的罪行会让自己受到怎样的处罚,只想赶紧出去找到麦思遥那个老头。
他紧咬牙关,用尽了全力,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额角上冷汗如雨,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体会到断脉刺的厉害。
还好有月光照明,伊诺扶着墙壁,步伐踉跄地走到门边,稍稍用力去开门,却如蜻蜓撼树般、毫无反应。
这间禁闭室就只有一门一窗,在插着断脉刺的情况下,无法长出爪子,更无法变身,想要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要在这里关上一整夜了。』伊诺绝望顺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奇怪的是,只要身体完全放松,那断脉刺便不会发生作用,只要稍稍用力,立马就会有一种强烈的虚弱感。
伊诺不禁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断脉刺封住的只是脉能的交汇点,为什么连普通的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难道……难道脉能是所有生灵行动的原始能量?』
脑中回想起断脉刺的机理:阻断脉能汇聚,抑制血液流动。
「因为血流速度减缓,所以就连普通的活动都会觉得费力,脉能是所有动力的来源,所以失血过多会导致虚弱无力,甚至死亡!
为什么段老师的速度可以快得如同瞬移,不是因为他的肌肉有多么发达,而是因为脉能足够充沛。
为什么泡泡可以通过超强的感知力,去判断别人的战斗力,并不是因为它有异乎寻常的超能力,因为它能够感知到别人魔海内脉能强度!」
突然之间,伊诺恍然大悟。
「段老师用脉能驱动身体,路尸鬼用脉能激发剑气,炎炽荣勋用脉能沟通火元精华……脉能是战斗的核心,可是,我们妖灵族却根本没有脉能的概念,只懂得不停地淬炼身体,一切技巧都是建立在强大的体质之上,从修炼的开始似乎就偏离了正确的道路。
所以,我们在战斗能力上一直不如人类,并且妖灵族地位低下,没有资格进入人类的学院,更没有机会学习如何激活脉能以及在战斗中运用脉能,因此就永远无法进入高手的殿堂!」
伊诺心里这样想着,暗暗捏紧了拳头,决定从明天开始,以脉能修炼为主,猫族格斗术为辅,去探索一条——跟族人不一样的修炼之路。
伊诺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想起了那个淡蓝色头发的可爱少女。
她现在还好吗?
从她的穿着来看,一定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就算违反了校规,也不可能像自己这样被抓到禁闭室里,伊诺这样一想,渐渐放心下来。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今晚就在这里睡一夜吧,至于和麦老头的约定,只好等明天再跟他解释了。」
窗格外面隐约传来远处男女学员的谈笑声、兽车的奔腾声、还有缥缈的钟声。
伊诺安静地听着,望着如水的月光,困意逐渐侵袭,忽然,他的瞳仁迅速放大,因为,他看到两只手攀在他面前的窗格上,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窗外那个人看到他之后,大喜过望,扭头说道:『看吧,我就说在三号禁闭室,怎么样!』
『葱妹,猫弟真的在里面?他在干嘛?』伊诺听得出,这是路晨枫的声音。
『嘘!』司葱玉伸出食指,回过头来,朝伊诺招了招手,说,『猫弟,我们来救你了!』
伊诺又惊又喜,咬牙爬了起来,正要说话,看到司葱玉肩膀上跳上来一只黄澄澄的大圆球,它还没看清楚伊诺在哪里,就已经大叫了起来了:『臭蛋!我跟你说,是本王!是本王让他们来救你的!』
『炮爷,你倒是小声点啊!被人家发现了,我们就救不出伊诺了!』墙外的乐心鱼说道。
听到他们的声音,伊诺没来由地感到亲切,跑到窗格下,问道:『你们都来了吗?』
『我,炮爷,路尸鬼,鱼骨头,我们四个,假学霸在图书馆,他还不知道你被抓的事情!』司葱玉回答说。
伊诺点了点头,司葱玉又说道:『猫弟,我跟你说,我们刚才找了一号,二号禁闭室,都没看到你,路尸鬼说应该倒着找,是我坚持要来三号禁闭室的,看吧!我厉害吧?』
伊诺露出了微笑,又听到窗外的路晨枫叫道:『我说葱妹,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你他妈倒是赶紧干正事啊!』
『就是啊,葱妹,你在上面是很舒服,我们两个被你这么踩着,很痛苦的知道吗?』乐心鱼叫道。
伊诺听了很惊诧,问道:『葱妹,为什么你要踩着他们?』
『哦,猫弟,原来你还不知道,这里是三楼,哎呀……哎呀……你们……』司葱玉刚说完,身子就剧烈地摇晃起来,还没来得及抓紧窗格上的铁栏,身子就坠落了下去。
只听窗外「扑通」一声,三个少年都是叫苦连天。
『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稳一点吗?』
『你还说,你上去了不干正经事,居然在那里聊天!』
『就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上去。』
『鱼骨头,你闭嘴,不可能让你上去的,我们两个都没你重。』
『好吧,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重新来!鱼骨头,你站好,我先上去。』
窗外一阵忙活,两分钟过后,司葱玉的脸再次出现在了窗前,只是额头上多了一块红肿。
『葱妹,你没事吧。』伊诺关心地问道。
司葱玉大手一挥,笑嘻嘻地说:『没事!你不知道我的,我以前还会飞。』
『啊??』伊诺目瞪口呆。
『司大嘴!你他妈怎么又聊天了!』路晨枫气得三尸暴跳,连称呼也变了。
『哦哦!』司葱玉吓了一跳,拍了拍后脑勺,从怀里掏出一把大铁钳,卡在窗格上两根铁棍之间,两只手一齐用力,「啪」地一声,两只铁棍飞了出去,「叮当」一声掉落了地上,只听他冲伊诺说道,『猫弟,来,你变成猫,从这里钻出来。』
伊诺摇了摇头说:『葱妹,我被上了断脉刺,变不了身。』
司葱玉睁大了眼睛:『啊,不会吧……』
『看我的!』泡泡噌地一声从窗格中射了进去,那个窗格在夹断两根铁棍后,大小刚好足够泡泡钻进去。
司葱玉惊呆地瞧着泡泡,想不出它会有什么办法。
三个少年在外面等候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泡泡像一颗炮弹一样,从窗子里射了出来,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才滚到面前。
看到伊诺从泡泡嘴里爬出来,司葱玉,路晨枫,乐心鱼三个人都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久,才一起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路晨枫伸手帮伊诺拔断脉刺,随着路晨枫一扬手,伊诺觉得心中窒闷一扫而空,全身上下重新灌满力量,那种感觉就像——极渴的人痛饮了一杯凉白开。
『猫弟,今天中午……我那么说你,是我不对。』路晨枫干咳了两声,低下了头,有些忸怩的模样,并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伊诺短暂地怔了几秒,拍了拍路晨枫的肩膀:『路尸鬼,你没死就好。』
路晨枫呆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司葱玉和乐心鱼也都笑了起来。
『今天你们救我,我还那么对你们,是我不对,葱妹,鱼骨头,走,我请你们吃饭,还有泡泡,本帅少不了你的口粮。』路晨枫豪气冲天地说道。
司葱玉和乐心鱼都拍手叫好,泡泡双眼放出光芒,扭扭捏捏地说道:『臭鸡蛋,既然你这么真诚,本王也不忍心拒绝……唉!』
伊诺心中想着跟麦思遥的约定,问道:『现在什么时间?』
司葱玉回答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七点半左右,现在应该快八点了吧,没事,猫弟,宿舍十一点才门禁!走吧。』
伊诺摆了摆手,说道:『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先去,不用管我,泡泡,跟我走。』
泡泡自然知道伊诺说的是什么事,但这边是美味的金币,那边是他又恨又怕的麦老头,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必要,不满地咕哝道:『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快点!』伊诺瞪眼道。
泡泡也没办法,撅着大嘴,极不情愿地跳到了伊诺的肩膀上。
路晨枫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去吧猫弟,我们回寝室再说。』
伊诺点头离去,路晨枫,司葱玉,乐心鱼三人勾肩搭背,也一溜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