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思遥对着伊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气冲冲地骂道:『本帅哥那场战役中,真的杀了几个幻翼族一等将领,只不过……只不过当时记不清楚几个,就随便砍下来几个头颅绑在腰上。』
『好了好了,现在进入正题吧。』伊诺打断了他。
『难道本帅哥刚才说的不是正题吗?』麦思遥气得胡子乱颤,平息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那场战役胜利的意义,不过是为枫语城多争取了几天的时间,幻翼族肯定不会放弃的。』
『炎炽烽火在短短几天中,从枫语城募集了两万民兵,并把他们都编入血杀军,由我来担任剑术教官,教授他们基础的剑术技巧,虽然只有几天的训练时间,新兵们却也被我训练得有模有样。果不其然,几天的风平浪静过后,幻翼族再次集结大军,向枫语城发动了进攻。
那一仗幻翼族败得莫名其妙,他们回去之后开了紧急军事会议,研讨了好几天,终于得出了结论:「人类使用了邪恶的妖术!」所以,这一次我们没有看到幻翼族的兵力有所增加,却看到每个幻翼族士兵的脖子上,都挂着驱邪的狗牙吊坠。
这一次人类没有被动防守,而是大开城门,排兵列阵,等待着幻翼族大军的到来。
当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批黑压压的双翼时,炎炽烽火冲在千军万马之前,数万把战刀上燃起血红色的火焰,血杀军嘶喊着、怒吼着,如一头头挣开了链锁的野兽,冲向了战场的前沿。
那一战,从黎明持续到傍晚,战场上血流成河、天昏地暗,幻翼族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遍地都是散落的狗牙项链。
这一仗,人类再次大获全胜,将兄的血焰起了主导性的作用,虽然胜了这两场,但我们却没有任何资格骄傲,因为以枫语城为中心,从北方边境渔火城到南方边境暖风河,从西方边境龙骸山脉到东方边境星空海,一共有三百多座主城、一千多座翼城,依然处于幻翼族占领之下。
我们的同类每天都在遭受着他们的奴役和屠杀。
从那一天起,炎炽烽火带着血杀军,开始了远征。
血杀军将行之际,国王亲自到城门口,一杯割唇刀,为炎炽烽火饯行,那时候炎炽烽火四十几岁,腰直腿健,孔武有力。
血杀军归来之时,国王仍然到城门口,一杯割唇刀,为炎炽烽火接风,此时的炎炽烽火年近七十,两鬓斑白,不再年轻。
数十年驰骋沙场,他为枫叶王国收复主城三百八十九座,将幻翼族赶出枫叶王国疆域之外,边界线百里之内不敢树旗,炎炽烽火也在三军之中赢得了「不败炎将」的称号。
不败炎将是血杀军的信仰,也是幻翼军的噩梦,在幻翼族军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炎将一怒,血染征途。」不是鲜血染红了征途,而是血焰染红了征途。
准确的来说,真正让幻翼族闻风丧胆的,就是炎将的血焰,幻翼族称它为魔焰,其实它的名字叫做「焚情炎」,是宝物「四炎心魂」中蕴藏的四炎之一,是一种依靠「绝对纯净的愤怒」才能触发的精神烈焰。
我和舒薯跟着炎将征战,数十年来,一张餐桌上吃饭,一个营帐里休息……
咳咳,猫仔,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的营帐是很大的,里面分着三个隔间,而且,我们三个都是直男!』
伊诺一脸无辜,摊了摊手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麦思遥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三十多年来,我们见证了血杀军每一场战役,也见证了一个人的成长,这个人,就是当今的枫叶王国首席大元帅,炎炽焚城。』
比起炎炽焚城,伊诺更熟悉的是他的儿子,那个头发火红、皮肤黝黑的青年,战魂学院F司第一执事。
这个人不仅在他来战魂学院的第一天,就带人来寝室抓他做什么「血液检测」,而且在第二天,差点要了路晨枫的命。
『焚城是将兄和军妓的儿子,他生在血杀军营,长在血杀军营,我们都认为,他一定会成长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优秀军人,但他从小就沉默寡言,对行军作战丝毫不感兴趣,却沉迷于各种纸牌和迷宫。
将兄是那种刚毅如岩石的男人,不仅治军严明,对焚城的管教也特别严厉,焚城六岁开始随炎将出征,将兄每天都会给他布置任务,如果完成不了,就让我和舒薯把他吊在演武场鞭打。
将兄之所以让我们执行这种任务、而不是让别人,是因为他在挣扎,他恨铁不成钢,心里却还藏着份不忍,他知道,我们不会对焚城下重手。
其实,将兄的想法也很简单,他想让焚城继承他的意志,在将来成为一个和他一样的将才,但是,他却看不出焚城天生不适合带兵打仗,更适合玩弄权术。
一次次的强制和逼迫,焚城非但没有就范,反而滋生出了仇恨。
有一次,我去焚城的房间,看到墙壁上刻着一行字「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炎炽烽火」
看到这行字之后,我不寒而栗,因为那时候,焚城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舒薯,却没让将兄知道,因为我怕他接受不了。
我和舒薯商议后,决定去劝导将兄,我们很委婉的表达了一个意思:如果焚城真的不适合做军人,就让他回枫语城当个贵族,去干些他喜欢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没想到,将兄听完之后勃然大怒,说道:「身为将门之子,如果干不了统兵之事,就让他来领死!」
我和舒薯后来有些后悔去劝了将兄,因为从那天以后,将兄对焚城下达的训练任务更加严厉了,剑术、火系自然技艺、大陆地理学、排兵布阵之法、行军术、攻城术、守城术,从早到晚,焚城几乎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
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焚城表面上顺从,内心已经完全反叛,而且我们还注意到,他每次偷瞄将兄时,眼神里都带着切齿、而又冰冷的恨意。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血杀军和幻翼族驻扎在渔火城的十二万主力军队对峙星落涧的时候,焚城从军营里逃了出去,将血杀军包括兵力分布、岗哨位置、粮草路线、战术策略等所有情报全部泄露给了敌军。
那天晚上,我们受到敌军突袭,数万名将士惨遭屠戮,十多个据点被敌方攻占,血杀军折兵大半,被围困在星落涧的山洞中,那是血杀军自建立以来,最可怕的一次失败。
将兄得知这个消息后陷入了狂怒,他的两只眼睛变成血红色,浑身烧起血红色的火焰,孤身一人冲进敌军中,一路上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一直杀到敌军主将营,毙掉幻翼族主将,将炎炽焚城抓了回来。
将兄回来的时候,鲜血浸透了战衣,右臂上垂着一大块混着战甲碎片的血肉,后背上插着十多根箭矢,脾脏和肠子从伤口中流出来。
他能够站立,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回到军营后,他叫了两个士兵,把炎炽焚城往外一堆,自己的身体就轰然倒了下去。
将兄天神降临般杀入敌营,将敌军主将枭首的事情,对幻翼族军队来说,是一种让足以灵魂都颤抖的震慑,他们慌乱地撤走了围困我们的军队,让血杀军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为了给将兄治伤,我用……我的兄弟舒薯,用光了所有的极品药材。
半个月后,将兄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要在第二天当众「面刑」处死焚城。
血杀军的军法规定,军中叛国通敌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处以面刑。
所谓面刑,就是用把受刑者绑在铁柱上,用沾了盐水的荆棘鞭抽打面部,直至受刑者咽气。
我亲眼看过面刑现场,行刑者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差不多要打几千鞭子,打到最后,受刑者就完全没有脸了,只剩下一团血淋淋的烂肉和白森森的颅骨。
血杀军向来纪律肃整、军令如山,将兄又从来刚正不阿、冷面寒铁,我们甚至都不敢为焚城说情,因为,他害死了几万忠勇的血杀军将士。
在行刑的前一晚,将兄一个人去囚室见炎炽焚城,炎炽焚城哭着求将兄放他一条生路。
将兄落泪了,身为受三军将士敬重的血杀军元帅,他不可能亵渎军法,但是身为一个父亲,亲手处死自己唯一的儿子,那种痛苦,恐怕很少有人能体会,将兄含泪看着扑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焚城,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不忍……』
『炎将前辈还是偷偷放走了炎炽焚城,对吗?』伊诺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麦思遥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你根本不了解那个老头子,他宁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他不愿让焚城在三军面前受面刑之苦,所以给了焚城一把匕首让焚城自我了结,这样,第二天就可以说,焚城畏刑自尽,这是将兄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妥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将兄永远都想不到的,焚城接过那把匕首,就狠狠地刺进了亲生父亲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