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被相信，是一种幸福
冯可可已经把三个大行李箱都收拾妥当了。两个箱子里全是耀伟的衣服，主要是面试穿的西装。可可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儿子，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有一米八的个子，高高大大、文质彬彬，又稚气未脱。
“你穿的是干净袜子吗？”可可吸溜下鼻子，释放出她的火眼金睛。
“哎呀，老妈。”耀伟腻过来，“这双就昨天在家跑步时穿了下，不臭的，不信伱闻闻。再说，我半年后就去美国念书了，你难道还跑过去盯着我穿什么袜子？”
可可将儿子的头揽在腋下，充满爱意兼有教训：“我的鼻子已经告诉我，你撒谎了，记住了，任何的谎都不能撒。另外最重要的是正因为以后没法掌控你，现在才得把规矩都给你立好。麻利利的，换干净的去，把脚上的洗了。我告诉你，不管世界潮流如何变化，人的优秀品质却是永恒的：正直、勇敢、独立。洗好自己的袜子也是独立的表现。”
“Yes，madam！”耀伟立正行礼，“谢谢老妈早上给我喝‘鸡汤’，你暂时别关注我了，还是关心下晓溪阿姨吧，我洗袜子去了。”
是啊，晓溪怎么样？肖真可否知道这些事？可可做事有分寸，未经晓溪允许，就算是亲妹妹，她不会把晓溪的事情向别人和盘托出。每个人的事情都要经由自己决定、处理，旁人可以给出真诚的意见，却不能有明确的提议，人与人，只可以心甘情愿的彼此影响，却不能去随心所欲地左右。
立阳走过来，递给可可一杯柠檬水，问：“不给晓溪打个电话吗？”
可可喝一口柠檬水，酸酸的，颇为痛快。望着立阳，可可很满足，老公是业界颇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经营着自己的设计师事务所。不仅能挣钱，还是温和柔软的人，和她的雷厉风行完全不同，却是互补的恰到好处。初识凯旋，竟觉得他与立阳很相似。久了，谁都不那么认知了。不过，立阳也有立阳的一些小毛病，家里的事几乎不操心，处理问题也没有晓溪的拿捏合理、周详全面。但，可可喜欢立阳在生活中的偶显白痴。这可以给她这个家庭主妇施展心灵鸡汤的机会。而每每那时，立阳都会微笑聆听。
“这一刻，咱们不能给晓溪打电话。”可可跟立阳分析，“也许俩人一冷静，又像上两次那样过去了，没准儿此时正在沟通交流，电话打过去，凯旋会反感。也许俩人真的去办手续了，那忙乱乱的，电话也是添乱。咱们，就等着吧。晓溪会第一时间跟咱们联系的。”
快七年了，可可是晓溪和肖真的前任房东，也是异姓姐姐，无论是好的坏的，她俩都会先与可可分享。某种角度，可可是她们在这座早该熟悉，却仍感陌生的城市中，唯一的亲人。可可家便是她们的娘家。
正想着，门铃响了。耀伟奔过去开门，晓溪和肖真一起走了进来。
可可摊开手，望着她们，似在询问。
晓溪耸耸肩，说：“开门第一个，别提多顺利，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
“他呢？凯旋呢？”立阳问。
“不知道。办完了手续，就没再说什么。应该是上班去了。”晓溪轻描淡写，好像发生重大变故的人不是她，“然后看时间充裕，就叫肖真过去，两辆车，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了肖真这儿。”
肖真前年买的房子，也在这个小区。当时，晓溪和凯旋正在换房，肖真还建议他们也来一起做邻居，但凯旋一口回绝。可可便私下给晓溪出主意，可以用自己的积蓄贷款买一个小户型。买房是最好的升值方式，至少在近十年是这样的。但晓溪的拖拉症犯了，错过了最佳时机，房价便如坐直升飞机似的冲入云霄。或许，晓溪并不觉得房子对她有多重要，尽管赵兰坚持新房子写了她的名字，可晓溪还是一心一意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家。
“真的都办妥了？”可可满脸严肃。
“妥了。”晓溪呵呵点头，“单身二逼青年一枚。”
“财产怎么分配的？”可可追问。
未等晓溪回答，肖真摇头叹息道：“姐，咱俩神同步，我第一句也是问的这个，可人家小姐姐潇洒回复‘净身出户’。”
“真的吗？”可可真是有些着急了，“在这个时候不需要意气用事，该争取的就得争取。你对人家不忍，人家可对你心慈手软。你一个女孩子，离婚了，没了住处，积蓄有限，还满不在乎的连点儿钱都不要。你不怕以后很艰难吗？”
“姐，你别生气，别急。”晓溪自然清楚，可可的气不过都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可她有她的苦衷。人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会暴露最可怕的一面，赫凯旋很坚决很不讲理，净身出户是离婚的条件。否则赵兰会去晓溪的单位把晓溪所有的不齿之事公布于众。晓溪深觉可笑，她哪里有什么见不得光亮的事情？晓溪不怕，却不想那般。她有顾虑，很快，晓溪就有升职做副总的机会，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自己的私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成为竞争者的回击武器。最能伤害自己的必定是身边的人。这些，凯旋和赵兰非常明晰，便也就充分利用。再加上，这套房子的首付，尽管晓溪出了一部分钱，并且两年来，贷款都是一起还的，但毕竟大部分是之前的婚房置换的。那个小独单是赵兰的，她要拿回也有情可原。
“婚姻法。”可可不能苟同，“婚姻法很明确，婚后财产，夫妻共有。首付大部分是赵兰的房子置换的，你可以不要一半，但，至少把你当初拿出来的和还贷的钱要回来。再七凑八凑，可以贷款买个小房子。你总得安顿好自己。”
“房子是赵兰的名字，不能算婚后财产。”肖真的话提醒了可可。
可可拍一下额头，说：“这母子俩真是服了他们，处处为营。”
“真的是很欺负人。”肖真揽住晓溪的肩，“之前，我和可可姐从来都不劝你离婚，可可姐说过再烂的婚姻也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不能轻易毁掉，只能努力修复。但其实，在我们心底，并不觉得这个婚姻是值得你耗尽一生去维护的。”
晓溪点头，语气轻松：“姐，肖真，你们放心，离了就离了。我会重新开始。我都想好了，先在肖真那儿住几天，然后租个房子，哈，没准，又能遇到一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姐姐呢。”晓溪说到这儿，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们放心吧，我会越来越好，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相信自己。”
“租什么房子。”肖真也笑了，“你以为像我们和可可姐这样的缘分很容易吗？不定前世都是什么关系呢。很难的，万一你遇到一个包租婆似的，有的你烦恼。所以，安心在我家住。你经常出差，我也很忙，我们既能作伴，又不互相打扰。还能重温旧时光，挺好。”
“哇塞，省钱了。”晓溪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眉飞色舞地说，“放心，你要是交了男朋友，我会知趣的。”
可可定定地看着两个开怀大笑的女子，有些羡慕有些佩服。真的，越来越觉得她们身上很多东西是自己没有的，却是特别纯粹闪光的。比如，此时，写在她们脸上的自信和乐观。
“姐，别为我担心了。”晓溪将一个行李箱推到门口，“该走了，早点出门踏实。到首都机场将近三个小时呢，路上再聊。”
晓溪送可可一家前往机场，肖真赶去电视台，白天有录播，晚上还有直播。充实，是这个都市里明媚女子的标签。
机场分别时，晓溪忽然问：“姐，赫凯旋对你说掌握了我出轨的证据，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可可愣了一下，望一望宽阔盘旋的机场路道，说：“因为我相信你。”
“走了，一路平安，一切顺利。”晓溪回身上了车，踩了油门，风驰而去。开出一段路，她瘪着嘴巴，瞪圆眼睛，不小心，还是滚下一滴眼泪。用手拭去，晓溪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被相信，被亲人朋友相信，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