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豌豆与我和他们
echo2017-09-28 19:392,380

  碗豆是《杰克与魔豆》的豌豆,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故事,不是从我爸爸也不是我从妈妈那听来,他们太忙了,而是从一位家中开快餐店的姊姊口中道出,运气好的时候不只是能听见故事,还会有几颗甜到我瞇起眼的巧克力。

  那一年我八岁,对于文字我只当它是密密麻麻的小虫,于是大脑强制的把绘本内图画以外的东西都排除了。

  鲜艳的穿过云霄后,有的是险恶的巨人还有数不尽的财宝,没有过多渐层的单纯色调是我童年最大的回忆。

  后来有一天,我老样子的想去快餐店玩,可是店没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围在外头的婆婆妈妈,还有拿着大型机器的大人。

  他们说了很多,像是蓄意杀人、被关了、真可怜啊。林林总总的话语加起来,即使是小孩子也懂呀。

  之后我再也没看过快餐店的叔叔和姊姊,但却遇见了另一个人。

  有时候人生是由好几个巧合组成的。

  「妹妹,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虽然模样改变了很多,但我很快就想起这个人是谁,他是喜欢姐姐的一个哥哥,我曾经看过他们站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哥哥的身上有一种像是落水狗的感觉,走在路上会有很多人喊:「好可怜啊」但实际上纷纷被人避嫌。

  不会有人想靠近他,聪明的人都晓得,遇到这类的家伙,要躲得越远越好,可惜我生来愚昧。

  巧遇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年我十岁,情窦初开的刚好年纪,看了上百次的杰克与魔豆都变得不一样了,舌尖上的滋味甜而不腻,我抱着绘本狂奔。

  真是美好。

  后来我后悔没有多留一会,就算是几分钟也好,因为下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八年。

  第二次巧合,我二十八岁,从事的是绘制绘本的自由职业,因为幸运得过几次奖,所以案子只要我想接就有得接,银行内的储蓄也是一点一滴的增加。

  我因为工作而来到这个城市,附近的路也摸得差不多,一时兴起走条平常不会绕的远路,那边通常是住宅区,一栋一栋分开独立透天,有钱人喜欢在院子或是前门旁种好几朵花丛等等。

  在路过其中一栋宅子时,有种断断续续的呢喃声从攀满牵牛花的巴洛克栏杆后传来,听起来很像无力的哀号或是求救。

  我在那边等了几分钟,声音没有断过,我越听越觉得不妙:「请问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我。

  于是我踩上栏杆下的矮台,硬是撑着想从牵牛花后看出甚么东西,我扳开

  草跟枝枒,勉强看见一个人正在对甚么都没有的泥土浇水。

  那个人发现了我,而我也看清楚他的样貌。

  他的头发白了大半,当年稍有英气的脸庞只剩下憔悴,不过才过了十八年,他应该才三十六或三十七岁,却没有一丝中年人该有的气色。

  我站在那里很久,不清楚该不该离开,对看许久,他开口了。

  第三次巧合,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女生

  「妳是那个……」

  在嘶哑的提问下,我回答他:「对,我就是。」后来,我走进他的生命。

  只是从他的样貌跟蹒跚步伐来看,这是所剩不多的最后时光,女人一向拥有这样的直觉。

  他替我泡了杯很香的咖啡,并道歉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招待,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尴尬,那天我喝完两杯咖啡后就离开,我们只说了:「谢谢」跟「再见」。

  那个人的身上至今仍有落水狗的味道,失败的滋味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气质上,听说他不与左右邻居沟通,附近的人只知道他从乡下搬来,以前好像是个主管还甚么的,现在独自一人住在这。

  好可怜,你真的好可怜啊。

  我对将要迈入四十岁的他感到同情,在怜悯之中,更多的思考萌生。隔天,我提着几袋礼盒去拜访他。

  我重新自我介绍,并说当时的杰克与魔豆的故事让我选择现在这个职业等等,日复一日,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到这里,偶尔遇见住在隔壁的邻居,我便会客气地打招呼并响应对方的困惑:「您好,我是他的妹妹,哥哥平时受你照顾了,他真的很让人头痛啊。」

  有一次,我把绘制绘本的工作带到他这边来做,他的眼神整个亮了起来,问我:「能在墙上画吗?」

  为了让他开心,我使出全身上下的艺术细胞。

  从客厅延到后院的白墙上,有一颗横着生长的魔豆,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我小心翼翼的绘制,大功告成的那个下午,他泡了一壶有蜂蜜香的红茶,并把我上次带来的蛋糕切成两小块。

  「小孩子果然还是吃这个才对啊。」

  他笑了,挥开了过去的阴霾的,他笑得好开心。

  只要让你开心,要我画满几幅墙壁都没问题,他放下银叉,说:「得先浇水才行。」

  椅子发出了磨擦地面的声音,我跟着他站起来,

  在迎向后花园的那两面墙,上头沾染上亮丽的青色调。

  一延、一伸,茁壮的豌豆藤蔓匍匐前进。

  此时初春的后院带着泥土和新芽的清香,他拿起水壶,站在甚么都没有的泥土前。

  「当豌豆芽……当豌豆芽……」

  是的,在我攀爬上牵年花栏时,所听见的喃喃自语就是这些。

  据邻居说,从他搬来的那几年,他就已经有这样的征兆了,对于说过的话不记得,或是说不出下一句该说的话。

  记忆断层?选择性遗忘?不,都不是。

  「当豌豆芽……」长到接近天堂时。

  哥哥提起水壶,让水从高处落下,因为想不起后续,他决定念下一段:「她就会……」

  「再度出现吧。」我为他接了下一句。

  好可怜啊,你真的可怜。

  他继续说:「遥远记忆里的……」某个日子,对吧?

  「你们这样相遇。」我把最后一个句子说完,如果是十岁的时候我一定会不服输的大喊:「还有我!」

  他转了过来,双眼里浸满泪水,有些人的阿兹海默症会发生在壮年期,而他就是这样的例子。

  他说,他想告诉我一个故事,一个他从她那里听来,还要他自己知道的故事。

  即使哥哥还没有开口,我也已经知道了,他要说的是一个关于败者的故事,而那个人并非是被打败。

  他,或着该说是他们才对,这个故事里的人们有很多都向人生先认输了。

  韦远纪说故事时的第一句话:「她从高楼一跳而下……」

  还太早了,我要说的故事,还没到这么后头。

  要从我这边,永香快餐店说起。

继续阅读:第一章 懵懂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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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的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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