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贤…”
边伯贤双手环上朴灿烈腰肢的时候，听见他在耳边轻轻叫自己的名字。
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里头藏着一点细腻的愧疚情绪。
边伯贤笑了一下，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很轻柔。
“如果你是要和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那你就闭嘴。”
因为如果要追究下来，我们谁都有错，谁都又没错。
朴灿烈顿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盯着眼前人良久。边伯贤以为他又要像军训结束那天说一大段听上去虽然乱七八糟但实际却有点小浪漫的话，于是眨巴眨巴眼睛等着下文。
没想到他突然放开自己，转头开门走出楼道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又跑进来，咚咚咚一直上了好几层楼，过了一会儿又咚咚咚跑下来。
“人字拖警报解除。”
朴灿烈随意理了理额前因奔跑而散乱的头发，朝边伯贤一本正经地报告。
边伯贤笑出声来。
“废话，除了电梯没用之外，平常谁会来走楼梯啊。”
“你啊，十岁那会儿，你有段时间天天回家走楼梯。”
“我靠这种旧事情你还提，我那会儿不是为了躲你吗！”
“你活该！谁叫你把吃剩了的冰棍写上朴灿烈之墓然后插在花盆里的！”
“你还说！谁让你先在我坐在澡盆里埋头撮肚子的时候从背后打翻我澡盆让我摔了个狗吃屎的！”
“哎呦你跟我讲旧账，明明是你先在院子里跟我抢秋千的！那天秋千的使用权是我！”
“那天中午洗碗的还是你呢！你装病让我洗别以为我不知道！”
“谁让你吃饭的时候当着爸妈的面骂我大屁眼子的！”
“说了多少遍我当时骂的是大骗子！骗子！泼一按骗！我当时门牙拔了漏风呢吐字不清楚我又没办法！”
“我哪里骗你了！”
“你骗走我两块八毛钱！”
“那你曾经还在教我英语作业的时候骗我呢！”
“骗你啥了我？”
“我问你发射这个单词，你给我写了个biu！你几个意思？！”
“谁他妈以为你就真的往上写了连字典都懒得翻一下？你自己弱智怪谁？”
……
两个人就这样在楼道里，大气不喘的连吵了十多分钟。
最后，双双倒在了楼梯上。
“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这样互相伤害呢。”边伯贤拿过书包当枕头，四仰八叉的姿势。朴灿烈扭头，看着他深呼吸的侧脸，突然傻笑了一下。
边伯贤把白眼扔过去：“笑屁。”
“我觉得挺好啊。”朴灿烈凑过去勾住他的肩，“不知不觉回忆就全部跑出来了。”
通过这样吵吵闹闹的方式，让我知道，原来你已经在我身边这么久了。
一起从那个安着秋千和露天水龙头的小院里搬离，一起走过那些慢慢在岁月里也变了容貌的老街，一起跟着那些大树成长，一起从幼年走向成年。
明明不是血脉相连，却感觉好像彼此的生命和时间，都早就在冥冥之中被拴在了一起。
这么长时间，明明吵了这么多架，现在竟是恋爱的关系。真是太不容易了。
朴灿烈歪过头去和边伯贤对视。
我没有和你说过，你其实是我生命里最温暖踏实的一部分。
我也不好意思和你讲，我简直离不开你。
边伯贤借着突然响起来的电话铃逃离了朴灿烈越来越炽烈的目光，他把手机朝向他，“妈打来的电话，估计是问我们到家没。走吧。”
朴灿烈点了点头，先走去开了门，然后回头帮已经接起电话的边伯贤拿了包。
两人走出楼道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沁凉的秋风。
边伯贤挂了电话，好奇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朴灿烈。
“那天…你为什么不肯接过我的外套？”朴灿烈整了整包带，犹豫了半天才问。
边伯贤无奈地笑，“你明明也穿得那么薄。”
“可是你比我更容易感冒……”
所有别扭的争执，其实都是说不出口的关心呀。
朴灿烈挠挠头发，突然伸手把边伯贤拉进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把外套借给别人了。”
“…嗯，好。”——
假期，永远是以快进的模式度过的。
经过新晋导演吴世勋的七日压迫之后，另外三人异常期待回学校的日子。只不过朴灿烈和金钟仁在寝室里看见鹿晗的时候，会有点恍惚。
因为他们从吴世勋口中听说了鹿晗的故事。然后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剧本，几乎就是鹿晗故事的改编版本。
朴灿烈知道，吴世勋这次很认真。
回校的隔天晚上出了晚会的节目单，吴世勋捧着电脑踩着无敌人字拖啪嗒啪嗒跑下楼，到了403的门口却突然停下了。里面传来说话声，吴世勋眨了眨眼睛，又慢悠悠晃了回去。
吴世勋被排在艺术院系，朴灿烈和边伯贤却被排到了另外的院系。
边伯贤不在寝室，所以朴灿烈可能也不在寝室。
吴世勋坐回自己的桌位上，看着电脑屏幕，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内容：迎新晚会选艺术院系吧。
收件人：鹿晗。
手机在手指间转了几转，吴世勋犹豫了半会儿，又发了一条。
内容：你会来的吧？
看着那个绿色小勾勾，吴世勋砸吧砸吧嘴，心里有块石头一直悬着。
边伯贤适时地出现在眼前。吴世勋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回来的正好，节目单出来了，你们俩和我不是一个场地啊！”
“那又怎样，看一下谁先谁后呗，如果你的节目先，那就演完你的我们再去不就得了。”边伯贤无谓地耸耸肩。
然而事实证明，边伯贤错了。
“啊啊啊我要疯了又是那个学姐的电话！”边伯贤哭丧着脸把手机扔在朴灿烈怀里，“你接！”
“……我……”朴灿烈转向梳妆完毕的金钟仁，“要不你帮我们接？”
“我才不！”金钟仁一个瞪眼，“刚才伯贤接电话的时候我隔这么远都听见了她的大嗓门好吗！为啥要我一个无辜人员卷进你们的纷争！”
朴灿烈又转向都暻秀：“暻秀……”
都暻秀幽幽地瞟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也拒绝，理由同上。”
见众人这番残忍，朴灿烈深深地叹了口气，刚准备接起电话，手机却被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吴世勋一把抢走。他接通，然后把手机远远地拉离自己，直到听不见声音了，才放回耳朵边：“好的学姐我知道了，马上到。”然后把手机塞回朴灿烈怀里，“你俩走吧。”转头又朝向一边的金钟仁和都暻秀，“你俩也收拾收拾卸了妆然后去台下看表演吧。”
几个人被他的一系列举动搞得一愣一愣的。
边伯贤拿回手机，伸出手指向吴世勋，“那你……”
“我？”吴世勋顺着边伯贤的动作也指了指自己，“我有脸有身材有脑子又能歌善舞的，那么几分钟，我自己能解决。学音乐表演的人几分钟有什么的？”
“瞎说什么呢啊，”都暻秀白他，“你的节目是小剧场，人家主持人台本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好吗，你别乱来啊。”
“这就更加小意思了，台本嘛，改一改几秒钟的事儿。”
“你……”朴灿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连带着人一起被吴世勋往外推去。
“行了行了别他妈废话了，我可不想又惹上一个前辈，毕竟我面包车上人不是很多。”吴世勋推完朴灿烈和边伯贤，又转向都暻秀和金钟仁。
更何况，他早就准备了PlanB——
鹿晗看到张艺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拿着手上的票，反复校对着号码，但却仍然不相信自己的邻座竟然是张艺兴。
“愣着干嘛，过来坐啊。”
鹿晗这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坐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门卫怎么会让你进来的？你有学生证？还是……”
张艺兴看着他，笑了笑。
“我是被偷渡进来的，作为吴世勋的特邀嘉宾。”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鹿晗心颤了一下。他勉勉强强地笑，然后找其他的话题搪塞过去。而张艺兴只是淡淡地露着笑窝，看鹿晗千变万化的表情，也不拆穿他。
一直到，吴世勋出场的前几分钟。
“他都告诉我了。”
鹿晗转头，看着染上七彩灯光的张艺兴的侧脸。
“什么？”
“吴世勋呀，他把你的事儿全都告诉我了。”张艺兴转过头来和鹿晗对视，“他说你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除了他。”
“卧槽谁说他是我真心朋友了？”鹿晗气急败坏的一个瞪眼。
张艺兴看着他几秒，笑出来：“果然。”
“……什么果然？”
“刚才的话是吴世勋让我和你说的，而且他还和我打包票，说你一定会反驳。”张艺兴耸耸肩，“果然呀。”
鹿晗不说话了。
“我都不知道吴世勋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只知道，吴世勋这个人啊，朋友很多，很讲义气，而且，他好像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鹿晗依然没有说话。
下一秒，从身旁人口中轻轻吐出的这个名字，突然就借着大音响闯入了耳内。
鹿晗抬起头，看见舞台上的吴世勋。
光打在他的身上。
他真的好看极了。
吴世勋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刺眼的炽光灯束，然后，朝着某个角落，嬉皮笑脸地开口。
“因为和我签了临时卖身契的两名重要演员被别的剧组挖走了……”吴世勋在台下的一小片笑声里挠了挠头，“所以，原本排好的戏，就不能如愿上演了。但是既然我站在了舞台上，晚会也有我专属的十分钟时间，这么好的机会，那我不能浪费对吧。所以我想把这十分钟，用来办一件大事。”
台下一时之间有点小骚动，吴世勋沉了沉声。
其实，他也没有多大勇气的。
“我…先请各位帮我一个忙。就是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之内，不要讲话。因为，我要确认一件事。”
台下的同学配合地噤了声，场馆里一时之间只听得见吴世勋话语的回音。他笑笑，拿出手机，然后拨通了号码。
鹿晗被手中突然响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正是吴世勋。
偌大的场馆里，此际只剩下鹿晗的电话铃声。
没等他回过神，电话挂断了。然后时隔几秒，又一次响起来。
吴世勋打了第二遍。
鹿晗下意识抬头，看着舞台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舞台上的那个人好像也站在不远的远处，凝凝回望着他。
电话挂断了。鹿晗听见周围的细碎讨论声，以及，吴世勋举起话筒对着所有人说出来的那句——
“他在这儿。”
像是对台下那群陌路人的炫耀，也像是给自己的鼓励和打气。
语气轻盈，却重重砸在鹿晗的心上。
“嘿，其实我是知道的，因为我让我一个和他同寝的朋友打探到了他买的票，而且还在他位置旁边放了一个美型炸弹。”吴世勋笑眯眯地说着只有几个人听得懂的话，“至于刚才……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告诉自己，他是为我而来。”
台下已经有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鹿晗避开张艺兴偷笑的视线，明明觉得有些难堪，但却没想过逃离。
思绪乱飞的时候，台上的那个人突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唤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比任何一次都好听的，一声鹿晗。
“我想让你来看我的节目，是因为，我写的这个故事，源于你，同时，想诉予你，为了你。”
“可惜的是，我花了五六天，拖着嘴里无时无刻操着一口脏话的那群人，好不容易排完的一个宝贵的十分钟，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让你看到了。”
“一开始吧，我还挺郁闷的。不过现在想想，这或许是更好的一种结果。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用和你同样平淡的表述方式，讲出这个故事。你的平淡，其实是更深刻的一种沉重。”
“不过，故事虽然没法讲，话还是要说的。”
“这里在场的几百名同学，包括你身边的那个人，替我作证——”
吴世勋朝着某个方向，笑了笑。
鹿晗透过舞台上薄薄的一层光，看见了吴世勋眼底的清亮。
“你余下人生所有的热闹，我都包了。”
【下章预览】
思绪乱飘的时候，耳内传进一声车轮与地面刮擦的刺耳尖鸣，随后伴着木质物和铁质物摔砸在地上的声音。金俊勉一个激灵往前望去，看见了踩着轮滑车笑嘻嘻朝自己飞来的几个中学生，和他们身后被撞倒在地上面露痛楚的张艺兴。
金俊勉脱口而出一声卧槽，然后大步跑了上去。
只不过，跑到张艺兴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借着双拐支柱站起来了，然后看着飞奔过来的金俊勉满脸愣怔。
金俊勉连忙一个紧急刹车，感觉尴尬极了。
“……那，那啥……我……路过……”
张艺兴望着他，无言，憨憨地笑了一下。
那群中学生嬉笑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见。张艺兴一直保持在JPG状态的温和笑脸让金俊勉想要抢过他的双拐在地上扎个洞然后钻进去。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借着关心转移话题，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腿有没有摔疼。
然而张艺兴却用手臂夹着双拐，挠了挠脖颈，不好意思的语气：“假肢，没有知觉的。而且……我摔惯了。”
金俊勉看着他隐隐约约的笑窝，就这样愣在原地。
“对了。”张艺兴站稳，突然收起了笑意，“你和鹿晗是室友对吧。”
“嗯。”
“那个…我要走了。”
“啊？”
“下个月末左右，和家人一起移民去荷兰。”
“什么？”金俊勉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艺兴笑了一下，侧了侧身：“大衣口袋有东西，你帮我拿一下。”
是一封信。
金俊勉看着封面上的鹿晗二字，抬眼疑惑地问：“给鹿晗的？”
“嗯。”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他？”
“因为…时间还没到。”张艺兴把视线缓缓落在那封信上，“这封信，我想请你帮我在我离开的后一天交给他。”
“为什么？这会不会太狠了？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得知我的航班信息，并且会去送我。而他一旦去送我，就会见到我的父母和哥哥。”张艺兴的声音慢慢轻下来，“我不能再让他因为我受伤了。”
“因为你受伤？……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腿伤，其实是出于意外，但是在我家人看来，鹿晗是致使我残疾的直接加害者，所以事情发生的那时候，鹿晗因为我哥哥的一时怒气，在我家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他们对鹿晗一直怀有恨意，不允许我和鹿晗见面，不允许我和鹿晗再联系。可是鹿晗总是对我怀有愧疚，承受我家人给他的一切责备和惩罚。”
金俊勉听得胸腔发闷。
“所以……麻烦你了。”
张艺兴浅浅地朝他鞠躬，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金俊勉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