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邹沫睡得沉,大概是药物的原因,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疲软的。像躺在棉花球上一般,让人不想动弹。
孟庭之夜里醒来过几次,不断地摸着她的额头,探着温度。
凌晨四点,她的烧终于退了。
他这才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一线光辉,微弱地游离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和浓墨的黑色相融糅合。
他借着这一点儿光静静地凝视着怀里的人,她睡梦中的容颜,眉头舒展,呼吸柔和,像个纯真的孩童。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也就是让她永远这样纯真下去的。
予她一生一世的安宁,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眸色渐深,轻轻地探下神子,wen了wen她睡梦中的容颜。
轻手轻脚地离开。
开门,出去。
手机上有钟醒山发来的资料。
他浏览完,静默地删除。
今天邹沫在试探他,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女孩太过聪明,这不是件好事。
*
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半,正处于美国的开盘交易时间。
他打通钟醒山的电话。
“孟大老板,你总算来电话了,小的这正在美国为您鞍前马后地办事情呢。”钟醒山的声音一贯地油腻。
“办得怎么样了”他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推开从客厅通往院子的门,慢条斯理地走到邹沫买的藤椅上坐下。
“快妥了,按照您的吩咐,明天杨炳德醒来,大概就要哭着喊着去跳楼了。”钟醒山说着,又不禁感叹道,“孟大老板您的手段也真是狠辣,这是要将人往绝路上壁呀,啧啧啧”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轻轻地点着,似乎对于钟醒山的话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在调查邹沫的身世,我不能让他得逞。”
钟醒山那边轻笑一声,“您也真是护邹沫护得紧,这个杨炳德估计下手前就做足了功课,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会这样护着邹沫。”
“他不知道收手,我只是教会他一点儿规矩罢了。”孟庭之说得云淡风轻,“他如今怕是告诉何鹤鸣了,何鹤鸣也起了疑,只不过他那样谨慎狡猾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相信杨炳德。”
“那邹沫呢?你就打算真的这样一直不告诉她?她自己其实也有权利知道这些。”钟醒山难得正经地提醒好友。
孟庭之紧抿着唇,沉默半晌才说,“你应该知道,何鹤鸣这么着急地想找到邹沫的原因。他目的不纯,我不允许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伤我的人。”
“那好吧。你既然心中有数,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钟醒山说着,又换上轻松调侃的语气,“这阵子,我可是为您孟大老板做了不少事情,您打算怎么犒劳我呀?”
“听我母亲说,最近你家老太太在给你物色相亲人选。京城方圆十里地的根儿正苗儿红的黄花大闺女都被翻了个遍,定要给你找个如意的太太出来。唔我这儿手头上倒是有几家合作方的闺女不错,条件也好,有时间我推荐给你家老太太,让她帮你参详参详,兄弟一场,犒劳你什么都不如帮你筹段姻缘来得贵重,你说是不是?”孟庭之气定神闲地勾起嘴角说。
他几乎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来,上万公里外,钟醒山那气得铁青的脸。
“孟、庭、之,算、你、狠!”那边重重地挂了电话。
收了线,孟庭之笑起来,抬头,却是猛地一震,笑意凝固。
二楼的阳台上,站着邹沫,她穿着睡衣,外面披一件羊绒大氅,看着他。
光线明灭昏暗,他望不清她的表情。
倒是她先开的口。
“外面这样冷,进来吧。”她提高音量对他说,声音还是一如平常一般清越,带着几分睡醒时分的软糯。
他点点头,敛起神色,进了屋子。
不知她站在那儿多久了,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上了楼,邹沫已经又躺下了,小小的身子埋在绸缎被子里,那么一团儿,显得纤弱极了。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着她,手抚上她的额头。
“烧从刚才就退了。这会儿也没再上来,挺好。”他的语气平常得很。
她就任由他抱着,也不说话,但他知道,她还没睡。
她的心跳快得很。从肌肤相触处,传到他这里。
“怎么刚才出去了?”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着声问。
“夜里起来看看你烧退了没有,恰好醒山在国外,喝得醉了,给我打电话,陪着他瞎聊了几句。”他答得轻松随意,卷着她的一缕发,把玩着,“什么时候起来的?”
“没多长时间,就起来了一小会儿。”她轻轻地说,转了个身,把手放在他要间揽着,头埋在他颈间,头发丝痒痒的,撩拨得他心神不宁。
“累了,睡吧。”她说。
“嗯。”他抚着她的背,应一声。
夜还正长,他却是睡不下了。
一夜睁眼到天亮。
*
这几天连日阴雨绵绵,这雨好似不知停一般,淅淅沥沥地下。
冬天的雨水,是浸透骨头的冷。
沈顾雨出院,裹着毛毯,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陈江抱着她上楼。
其实她好得差不多了,自行行走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她就是想折腾他。
看着陈江为了她忙前忙后,在大冬天里汗流浃背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一种舒畅的折磨别人的块感。
她和他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十分畸形的地步。
夜里十二点叫醒他,让他在冬夜出去买她突然想吃的水果,他不理她,翻个身继续睡觉,她就拿起刀,一点一点地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割自己的手腕。
等到他闻到血腥味,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通体舒畅的快货。
她想着法子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她折磨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烫烟头,用针划皮肤,用小刀割。
他稍有不顺她心意的地方,她就折磨自己,来惩罚他。
她想她是溺了水的人了,在她完全沉没入海的时候,也要抓个垫背。
她让陈江和她一样,每天忍受着煎熬和痛苦。
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疲惫而无神的样子,她就觉得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