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会想念她?”
“想念当然是会的,但是没有遗憾,她走得很洒脱很安详。”
邹沫静静听着,书架的角落还有一本相册样子的东西,她拿过来,上面意外的干净,翻开来,果然是好多旧相片。
“这莫不是你?”邹沫凑到孟庭之跟前,拿着相册给他看。
他略略一掀眼帘,笑起来,“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些东西,倒是让人怀念。”
照片上穿着背带裤,剪着短寸头的小孩儿,可不就是孟庭之。
“这是我小学的时候的样子了,唔那时候大概有二年级的样子。旁边是钟醒山,我记得他和我来过这儿一次,相片还是拿他舅舅买的新式相机拍的。”
邹沫来了兴致,仔细地看那照片上小孩儿的眉眼,又抬头看看孟庭之的,得出结论,“你小时候长得比醒山小时候可爱。”
他轻笑一声,胸腔都在震动,把她揽过啦,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怀里,“可是真心这样说?”
“一万分真心。”邹沫咧嘴笑起来,又看着相片,思路飘得远了,问他,“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差不多吧,但到底会有你的影子。”他说。
她轻轻捂着肚子,似是对里面的孩子低语,“麻烦你长得好看一点,我以后养你才比较心甘情愿。”
他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只觉得她万般可爱。
“孟太太未免太过肤浅,我以为你要说岁月静好云云,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
“岁月静好什么的是俗人偏装高雅的酸言酸语,我不说,我承认我是俗人,便坦然一点,说些心里话。”她狡黠一笑,
“你啊你,”他摇着头感慨,“小脑袋里怎么天天有那么多歪论。”
“对了,隔壁阿邦叔的儿媳妇说,晚上她们有灯火节的祈福活动,听说灵验得很。我想去。”她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
“自己一个人去,也不怕危险?你还怀着孩子呢,到时候人肯定多。”他挑着眉看她,灯火节的盛况他是见过的。
“不会的,我跟着阿邦叔他们走,都是熟人,再说了,我肚子还不是很大,还不到行动不便的时候。”她说。
“那我陪你去。”他还是不放心。
“孟先生,你若跟去,我才是不放心。”邹沫严肃地看着他,“照顾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很是辛苦了,还要照顾你会更辛苦。”
“我不用你照顾。”他说,“轮椅是电动的,只要我方向控制得好,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孟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坚持?”她败下阵来。
“不行。”他轻吐出这两个字,便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去了。
*
这里的灯火会果然热闹非凡。
全村子的男女老少聚集在山脚下,人头攒动,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壮实的汉子举着锣鼓敲三下,响彻云霄的鼓声,代表着灯火节的开始,众人点起灯火,燃起篝火,舞龙舞狮。
以祈求天地之神,实现人们的生活愿望。
邹沫也混迹在人群里,阿邦叔的儿媳妇扶着她。邹沫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人声鼎沸,两个人离得近也有些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等会儿烟火一放,这儿的人会更多,你挺着肚子不方便,我把你送到半山要上,记得烟火放到第三响的时候,要立刻许愿。”阿邦叔的儿媳妇把邹沫带到通往半山腰的小道上,这儿比较僻静,她说的话邹沫也比较听得清。
“昨天咱们不是说好在山脚下就可以了吗?”邹沫有些糊涂了。
“是呀,但是你男人不同意,要我把你送上去,怕你遇到什么危险。”阿邦叔的儿媳妇对着邹沫眨眨眼说,“你男人对你真好哩,不像我家那口子,我怀孕的时候也要照样做农活,他问都不问一声的,好在我身子骨结实扛得住,不过这辈子是没你这种好命咯。”
邹沫尴尬地笑着,望着那个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望着他的男人,有些无奈。
“谢谢你送她上来。”他礼貌地对邹沫身旁的人说。
“不客气。你这客气起来我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了。我公公说了,从前我家困难的时候都是你们在帮忙的,现在帮点小忙不算啥。”阿邦叔的儿媳妇不好意思地笑起啦,挥挥手走了。
“不是说好了你在这儿等我,等我许完愿就上来找你吗?你怎么这样说话不算话。”邹沫语气哀怨。
“下面人太多,到时候祈福的话,人会更多,你一个孕妇,大着肚子,太过危险。”他神色淡淡地回应着,完全无视她幽怨的眼神。
“过来。”孟庭之朝她招手。
她挺着肚子,不情不愿地过去。
他站起来,把膝盖上的毛毯张开,铺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拉着她一起坐下。
“可会冷?”他问她,山间夜里的温度是有些凉的,他怕她不适应。
“还好。”她吸吸鼻子说,她今日穿一件宽松的羊绒裙,刚才活动的时候不觉冷,现在静坐下来,倒感觉到凉意了。
他把他的大衣纽扣解开,将她拢在怀里。
身子靠在他怀里,他温暖的体温一点点地渗进心里,鼻尖盈满了他的气息,充满了安全感。
他是她的依靠。
只是这依靠,还能依靠多久?她心里有些酸涩地想,双手抱住了他清瘦的腰
“这里很美。”他语气清淡地说。
“嗯。”她轻轻应一声。
从上往下看,山下面一片星光点点,总要让人误以为是银河坠入了人间。
“和你在一起,我总变成个贪心的人,想要祈求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邹沫靠在他颈窝里,眯起眼来瞧着着漫天的星光人间游动。
“那便当做现在时间不走了。”他说。
“那岂不是孩子不会再大了?”她轻笑起来,“那我怕是怀了个哪吒。”
“那便让他在里面好好待着。”他嘴角蕴着浅浅的笑,“我近几日想来,人的这一生最惬意无烦恼的时候,大概就是在母体里面的时候,六根清净,无牵无挂。”
“要是真能无牵无挂,那就好了。”邹沫轻轻说。
他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长发里,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