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沫对保安点点头,按下电梯上楼。
王秘书正在楼上的茶水间,捧着咖啡和同事诉苦,近来孟庭之不在公司,他既要处理和交接所有工作,又要应付那些媒体记者,简直忙得晕头转向,家里还有个新婚太太,整日怨他不着家。
他苦水还没倒完,便见到正对着茶水间的叮地一声,门打开,邹沫风风火火地走出来。
她今日刚下飞机,也顾不得国内还是开春的寒冷时节,只穿了件薄薄的素色呢子连衣裙,头发高高束起,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这样的打扮本是可以显得人精神一点的,偏偏那张脸上却半分血色也没有,犹如雪地里走来的颇有姿色的女鬼,神色严肃得可怕。
“邹小姐!”王秘书唤她。
邹沫脚步一顿,转身看到王秘书,便朝他走过来,问,“庭之在公司吗?”
她的语速急切,眼里因为着急而透着些许凌厉。
王秘书第一次见这样的邹沫,微微一愣,才说,“孟总已经多日不来公司了,平时都是通过视讯会议交代安排工作的。他昨天说了,今天要去美国好像。”
“去美国”邹沫喃喃自语,又抬眸问他,“他去美国干嘛?”
“这个这个孟总并没有说。”王秘书背后一层冷汗,他发现邹沫和孟庭之在一起久了之后,身上是染了几分孟庭之的气息的,两个人越来越像,都带着那种瞧这人就让人背后发毛的本领。
邹沫直直地盯着王秘书,语气危险,“你真的不知道?”
她在怀疑,怀疑他是故意躲着她,串通他的秘书一起。
“邹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王秘书欲哭无泪。
邹沫盯着他半晌,敛起神色,拢了拢垂下来的发,放缓了语气,“楼下那么多记者干嘛呢,今天孟氏集团有活动?”
“是记者发布会,今日要宣布孟氏集团的CEO正式换人,孟总退居董事会,成为孟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
“你说什么?”邹沫一愣,看着王秘书。
“怎么了,邹小姐还不知道吗?孟总没告诉你?”王秘书有些疑惑。
邹沫消化着这个消息,是了,他向来是那样稳妥的一个人,把身后事都安排得这样妥当。
他是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了。
邹沫仰着头,想起钟醒山对她说的那些话。
“庭之他准备了遗嘱,她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走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年纪小,世上只有他这样一个依靠了。他要将他的所有房产,股权投资,全部划到你的名下。他要保证他走后,你的生活安稳无忧。”
心里止不住地疼痛,他可知道,她不想要什么房产,也不想要什么股权。
她想要的,这世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只想,他在她身边。
*
孟庭之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救护车上,视线里全是重叠的人影,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醒了,醒了”有穿着白衣的大夫惊喜地喊。
他半睁着眼,觉得疲惫极了。
就像做了一场长久的梦,梦里一片黑暗,他穿越冗长的通道,终于走向有着些许光亮的出口。
脑子混沌得很。
他伸出手,示意要纸笔。
喘。息着,微微仰起头,在纸片上写下霍夫医生的电话号码,最后一个数字写完,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他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他睡得更将长久。
孟庭之持续的昏迷,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黑洞,迷迷糊糊地,不知何地何处才是出口。仿佛有人在喊他,又仿佛没有。黑暗中,有一丝缝隙透着光亮,他顺着光亮处行走,一直走,一直走
待他睁眼时,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着。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响起。
他以为是邹沫。
抬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护士。
“我怎么在医院?”孟庭之拧着眉头,艰难地撑着床板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沙哑着声音问。
“你突然在家晕倒,被到你家送快递的快递员送到医院来。不记得了?”护士捧着记事板,观察着点滴的情况。
“晕倒?”他喃喃自语,有些恍惚,突然想起有些片段,他在救护车上,他还挣扎着写了霍夫医生的电话号码,之后便昏昏沉沉失去意识了,“我昏迷多久了?”
“你昏迷一天了。”护士答。
他竟昏迷了整整一天
“救我的那位快递员呢?”
“把你送上救护车就走了,也是个好人。做好事都不留名的。”
孟庭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刚醒来,精神有些不济。
“当时医生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昏迷,还好你写下了那串电话号码,我们主任和你的那位医生沟通后,按照他的办法对你进行了抢救,你才能没事的。真是福大命大。”护士检查完所有,插着口袋看着这个俊逸不凡的男子,心底有些可惜,到底是天妒英才,看起来这样俊气的男子,竟然得了这样的绝症。
孟庭之想打个电话,却找不到手机。
大概是落在了家里。
他暗暗思忖着,抬头对护士说,“你好,能借我个电话吗?”
*
“帮我查一下孟庭之到目前为止的过关记录还有航班信息。要尽快。”邹沫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对着手机吩咐道。
她在国内也有一定的资源。
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这是孟庭之曾经告诉她的。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她突然觉得疲累不堪。
他是在躲她吗?
他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若要躲她,就不会留下一丝破绽。
他究竟下了多大的狠心,才会把她推开他的生活。
只是为了,不让她活在每天都有可能失去他的恐惧之中。
可是他可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她现在不能陪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惶惑与遗憾。
“混蛋。”她咬牙切齿地暗暗咒骂。
肚子里的孩子又闹腾起来,似乎在附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