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昨天是您复查的日子,但是您昨天怎么没来。您的病情并不能耽误,您要知道,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到时候可就难办了”霍夫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可谓苦口婆心。
“霍夫先生,”孟庭之揉着眉心,神态疲惫,“我会尽快找个时间过去复查的。”
又听霍夫医生交代着许多注意事项,孟庭之收了线,静默几秒,又拿起手机,拨通王秘书的电话,淡淡吩咐道,“帮我订一张明天去美国的机票。尽快。”
他已经许久未出门了,冰箱里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邹沫一不在,他的生活也变得随意起来。
她若是知道了是要骂他的,骂他不注意身体。
他胃不好,常常熬夜工作,也容易上火,她就常常煮些凉汤放在保温杯里,要他带去公司喝。
她的厨艺不好,煮的凉汤倒还能入口。
也仅仅是能入口而已。
可怜他一个堂堂孟总,拿着个保温杯,踱着步子进会议室,颇有种提前进入老年生活的感觉。
他时有抗议,她却叉着腰,像个小地主婆一样,严肃地告诉他,凉汤的好处。
如今她不在了,他才念起她的好来。
他们在冷战。
孟庭之突然意识到这点,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
拿起钥匙钱包,带上鸭舌帽墨镜,出门买些食材。他不知是不是身体越来越不好的缘故,口味越来越挑剔,外面都是味精调味品的菜肴,越发不能入他的口了。
平时都是自己动手,做些清粥小菜,糊口而已。
别墅区开了家便利超市,人不多,光顾的大多是这附近的业主,超市里的商品价格也贵得惊人。
他推着手推车,在蔬菜区停下,便有店员迎上来,向他热情地介绍起来,“先生您好,这是我们店今天早上刚进的有机蔬菜”
他觉得夸张,买个菜犹如汽车购物,要这么热情地向他推荐,他嘴角一抹轻笑,拿起手里的卷心菜抛了抛,看向店员,“我只是买个菜而已。”
不想被打扰的讯号太过明显。
店员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便知趣地离开。
他最近脾气不大好,耐心也剩得少。
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都往手推车里都放了些什么,小麦粉,猪肉,大骨,小葱,生粉,蚝油
全是做小笼包的食材。
他似乎是习惯性地就这样选择了。
就像是平常的每一次购物,他习惯性地屯好这些食材,以备她嘴馋的时候,可以不用再去费心地买食材。
她来到他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她的印记。
可是,她现在不在。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
独自一人提着一大袋东西走出卖场,今天的天气有些压抑,云朵压得很低,凝结着水汽,黏糊糊地腻在人的皮肤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手机上墨尔本的天气报送是小雨,也不知道她出门会不会记得带伞。
你看,他又不自觉地想她了,每想一次,心便疼上一寸。
回到别墅,还是空落落的大房子,安静得吓人。
他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小笼包他做得熟练,正所谓熟能生巧。
趁着煲大骨头和醒面的功夫,他踱着步子到餐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和下属开了个视频会议,探讨的是孟氏集团接下来的商业规划。孟氏集团新任的CEO已经订好人选,明日消息一出,定又会在商界引起轩然大。波。
他的退场,一定会引来诸多猜测。
“明天的记者招待会,您会出席吗?”下属问他。
“不出席,我暂时在美国有行程。”孟庭之双手交握,姿态泰然自若。
“那对于外界,怎么交代?”下属有些迟疑地问。
“交代?”孟庭之闻言嗤笑出声,“你记住,在商界不需要什么交代,对手和合作方都不会管你的生活私事,只要孟氏集团的具体商业战略不变,那便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问题。需要交代的只是那些媒体记者和无聊的财经节目上所谓的经济学家,媒体记者需要猛料维持生计,那些所谓经济学家需要靠这些秘辛来为他们第二天的讲稿增加佐料制造噱头。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
孟庭之的行事风格向来果断干净利落,也向来对于那些喜欢蹭商业花边新闻的人嗤之以鼻。
下属在视讯的另一头,看着他面色不豫的样子,流着冷汗,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结束完视讯会议,厨房里的大骨汤已经煲好,阵阵香气飘扬,今天的大骨汤做得不错,若是邹沫在,指不定要馋成什么样了。
他想起她吃小笼包时满足的样子,眼睛眯成弯弯月,像猫儿一样儿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蕴着一抹宠溺的笑。
面还没醒好,他将大骨汤盛出来放凉备用。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得慌,衣服粘腻地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他走到客厅,将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打开透气。
索性在玻璃门外伸出的木板上坐下,院子里的广玉兰粗粝的枝桠上开始抽出新芽,是春天要到了。
“你说,广玉兰开花的时候,庭院大概很美吧。”
“是很美。花期到了的时候,白花满树,幽香浓郁。”
“真想看看。”
“那等早春开花的时候看。”
耳边似乎有人在对话,很轻很遥远的声音。
他眯起眼,任微风吹乱鬓发。
是忆起了从前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了。
那时候,他未患病,她也还在他身边。
只是这广玉兰快开花了,她此时却不在,可惜。
屋里有手机铃声响起,他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片黑暗,他直直地向前倒下去。
“嘭——”地一声闷响,是肉。体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光影里漂浮的尘埃落下。
一切又恢复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