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几乎将掩映在半山腰的清月观遮了个严实,露在枝叶外的屋脊上的瓦片已经剥落,显出狰狞的破败来。
秦之离走到门口,往地上一坐直喘粗气,“寒青,进去看看,自己小心点。再出问题我真不管了。”
寒青撑着一根棍子爬上来也是累的够呛,“我一觉睡醒怎么没见萧天师?”
“他回师门报告去了,血灵子出来了。”
寒青顿了一下说道:“无生谷那边你不准备报告吗?毕竟这人当年可是谷主的马前卒,谷主让你出来这一趟不就是给她寻找那些失落的部下吗?”
“我改变主意了。”
“你……可别玩砸了,让我跟着被剥皮抽筋。”寒青本来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来,调侃了这一句那些棍子推开清月观的大门走了进去。
秦之离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树,飞身上去打眼四下看了看,左右是连绵的山峰只在左前方有一片低洼的山谷,看着像是一片村落。
“之离。”寒青在里面喊了一嗓子,秦之离跳进院子走进大殿,上头供着的道教祖师泥塑已经塌了半边身子,屋子里满是灰尘和蛛网,,脚步轻轻一抬就是一鼻子灰。
“你看,这里有一个地洞。”寒青蹲在泥塑下方,指了指旁边缺了一角的地板,“我刚才又差点点进去。”
“说什么我也不会下去了。”秦之离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里地洞或者山洞远点,这么想着她真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也不敢。”寒青拍拍手站起来,“去后山看看。”
两人绕过大殿进了后院,一路经过的立有神龛的地方都是破败不堪,穿过后门,两人到了后山。低矮的树丛纷乱的杂草,一直延伸到一片乱石堆里。
两人哗啦啦走进乱石堆里,跳上比较高的石头才发张这整个后山都是灌木丛杂草乱石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让一头黑熊藏身。就算是附近的山林,也都是陡峭的石头居多,山体比较孤立并不适合熊一类的凶兽生活。
难道那个妇人记错了?或者说这本来就提示清月观观主编出来哄骗那一家人的?
悉悉索索,一股阴风吹来,秦之离翻手一道金光打向身后,随即转身看去。
就见先前在镇子里碰见的那个黑影现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定定地“望着”两人。
“这不是那个吸食精血的怪物吗?”寒青站了过来,瞧着那条黑影。
“是他,他去那里真正要杀的是血灵子。”
“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却是事实。”
“确实。”秦之离话音刚落手里的鸣音剑已经飞出去封住黑影的后路,身形一动灰雾缭绕出去将黑影罩在里面。
随后秦之离一拍手走过来,“血灵子说是你害了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血影是何方神圣。”秦之离一挥手,黑影身上缭绕的黑烟被一点一点剥落,露出里面的人来。
“是个女人!”寒青惊讶地喊了出来,秦之离也甚好深感惊异。
灰雾蚕食完女人身上的黑烟后被秦之离收了起来,女人的面目露了出来,一张惨白的瘦削脸庞,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总之那是一张谈不上好看的脸。
秦之离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了,她如果什么也不管心一横将人吞噬掉,或者说直接漠视然后离开,都要比现在做选择好太多。
“寒青,走吧。”秦之离戒备着血影,后退着出了乱石堆。
“这样放着不管,她还会去山下吸人精血的。”
“血灵子在到处找她,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到时候是杀是留不用我们操心了。”秦之离瞧了瞧那片村落的位置,然后选定一条路开始下山。
“她跟过来了。”寒青扭头就看见刚才的女子跟了过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让他无法把她与昨日看见的杀人恶魔联系起来。
“不用管她。”
望山跑死马,可这下山的路也是越走越远,三个人在山下绕来绕去走了快两个时辰还没找到一点头绪。
天色渐暗,又累又饿,秦之离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哗啦啦的声响惊得前面草丛里忽地跳出来一个人,拔腿就跑。
寒青跟着窜过去一把揪着那人的衣领把人给拎了回来,“你干什么的,是不是准备伏击我们?”
年轻后生黝黑的脸上干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我哪里是您的对手。”
秦之离看了一眼后生腰间别着的一把蒙了布的刀,跟寒青说道:“放了他,我们还要去找个村子投宿呢。”
寒青一把松开后生的衣服,越过后生往前走,“你们是要投宿吗?我可以领你们去,保证你们有吃有喝还能住的舒服。”
三人没理会,后生追了上来,“真的,这一带只有那一个村子,路也不好走,你们要是错过了就只能夜宿山林了。这里一到晚上就有野兽出没,待在这里很危险。”
秦之离停下脚步想了想,“我们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怕是不够。”说完又抬脚走了。
“没事,没事,有多少算多少,我主要是怕你们出危险。”后生赶紧走到最前面让着三人往右边拐去,“这前边不远就是杜家村了,早些年遇上大旱走了不少人,现在剩下的几户人家都是老实巴交的猎户,你们去了一定会好好招待的,这山上的野味也全乎。”后生热情地领着三人进了灌木丛的小路,上到一个石头坡再下去,有一个小村落。
穿过一条丈许宽的深沟,进了村子,崎岖坑洼的路一上一下。青石板的墙面上,从缝隙里钻出来一丛一丛的爬山虎藤蔓,绿得发黑。秦之离走着走着猛地一回头,在枝蔓间发现了一双眼睛,秦之离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双眼赶紧缩了回去。
寒青走着不由自主揉了揉胳膊,有点冷。血影倒是一脸木呆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寒青看了看她觉得这人八成是个哑巴。
“杜婆婆,我给你带来了三个人,晚上在你家住,要好好招待啊。”隔着院门,后生冲屋子里喊了一嗓子。
咯吱吱,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裹着黑布头巾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脸上刻着满是沟壑的皱纹,一双眼睛几乎背着皱纹给挤得没了地方,变得微微竖着,里面倒是精光毕现。
“小波,快进来,快进来。”杜婆婆招呼着后生进屋,态度亲昵。
“这还有三位客人呢,来,快进去,快进去。”三人被让了进去,院子里堆着石头,有些杂乱,倒是跟寻常的农家小院并无二致。唯一让秦之离觉得膈应的就是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把铡刀,露出来的部分锃光瓦亮。
三人坐在屋子里,除了门口和一人多高的墙上有一个窗户外,透着微弱的光亮外,整个屋子都罩在黑暗中。杜婆婆在给三人上了一壶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后生说杜婆婆还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打猎,一个儿媳妇卧病在床就躺在东厢房。
“来,喝茶喝茶。”后生提着一个茶壶走进来,先点好油灯又给三人倒了水,便在桌边坐下。
“你说有吃有喝,先给我们把饭做好,我也是饿了一天了。”寒青看了看油腻腻的桌面这杯水无论如何也有些喝不进去。
“好嘞,我这就跟婆婆去做。”后生站起来边往外出便说道:“一般家里就婆婆一个人,都是我来给她帮忙,所以三位先坐着,我去给婆婆帮忙烧火。”
后生说完出了屋子,天色说黑就黑,已经看不清外面了。院门咯吱吱又被推开,有人进了院子,接着没一会听见了说话声。
“我去让他们走,不管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在咱家。”
“大志,你站住……”接下来的声音三人就听不见了,不过一会儿倒是飘出来了香气,肉香混合了桂皮的香气窜了出来。
秦之离往门口站了站,看见靠墙放置的铡刀边站了一个人,黑乎乎的几户与周围融到了一起。
那人大约是发现了有人在打量他,一转身进了东厢房,扯着帘子又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大志?那个妇人说她的夫君就叫大志,一个老妇人,一个卧病不起的儿媳妇,那个被救回来的小孩儿呢?这一家会不会就是那个妇人说的一家人?
做好的饭菜陆续端了上来,两大盆泛着油光的肉,还有稀饭和窝窝头。杜婆婆带着小波过来陪着三人吃饭,倒是没见那个后回来的人。
“山里也没什么吃的,这个是刚打回来的猎物,加了点山笋干,先凑合吃。”小波说着先下了筷子。
秦之离看着油亮的肉块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来昨天早上吃过的油饼,胃里面就开始难受。寒青加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挺香,出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肉。
“钻山地龙。”后生说完看看三人不太明白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也就是咱常说的穿山甲。”
噗,寒青一口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跑出门就开始哇哇大吐。
“他怎么了?”后生嚼着嘴里的肉问道。
“哦,没什么,胃不舒服吃不了山珍。”秦之离也替寒青觉得心痛,就算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那肉味也钻进了鼻子渗进了喉咙脏腑。
一顿饭下来,只有后生和杜婆婆两人吃了个肚子溜圆,三人都只喝了一碗稀饭就草草地跟着杜婆婆收拾出来的屋子,靠着稻草堆睡下了。
总共也没有几间屋子,三人睡在了堆放干草的屋子里。秦之离盘腿歇息,到了窗口映进一轮圆月的时候,她睁开眼睛。
院子里有细微的悉悉索索声,还有浅浅的呼哧呼哧声。有人靠近柴草房,扒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对着门缝往里头扔了一个东西。
滚滚浓烟从缝隙里钻出来,飘到院子里带着浅浅的香味。
“娘,我们不能这样。这么多年害了那么多人还是没能把人治好,兴许这就是绿珠对咱们的惩罚。”
“爹,大娘是个好人,我感念她,可是娘的病不能不治。不管害多少人,我都要把娘的病治好。今日是百年难遇的圆月之夜,道长说了,今夜只需要两颗人心,让他做了法事,娘吃下去就能完全康复。”
“你还叫了他?当年就是他害死了你大娘,你们还相信他?”
“大志。”东厢房幽幽怨怨地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也嫌弃我是个累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