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一身玄衣的秦湛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株高树上。
纵身一跃，片尘不染。
岑白见秦湛倾来了，赶忙带着身后的四个黑衣男子跟着垂首抱拳。
秦湛倾扫了一眼几个低着头惴惴不安的黑衣人，“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黑衣男甲乙丙丁面面相觑，深表羞愧。
输给那位姑娘不羞耻，羞耻的是难得见一次主子，居然是在他们比试输了的时候。
“属下无能，给主子丢脸了。” 黑衣男子甲道。
秦湛倾看了一眼说话的黑衣甲，赞同的点点头：“是挺丢脸的。赶紧按照你们阁主说的回去再练三个月，别在这继续给我丢脸了。”
四个黑衣男哑口无言，黝黑的脸登时就红了。抱拳告辞之后，一闪身，几下便远去。
陆未晞看着他们远去的残影，心下十分羡慕：论对战她是赢了，可人家会轻功啊，嗖~嗖~嗖~几下就能飞走了。
“想学？” 秦湛倾嘴角微挑，问她。
“嗯。”陆未晞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双眸里的兴致尚未褪去，比平时看上去更加明媚耀眼。
秦湛倾笑，点头道：“回头教你。”
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黑裘，递向她道：“你是大夫，当知这时候吹风最易感染风寒。” 秦湛倾声音不大，隐隐透出一丝关心的味道。
接过还带着他身体余温的大氅，陆未晞披上之后伸手将带子系好，轻声道：“谢谢。”
自从上次误会他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还好，不算太尴尬。
“走吧。” 秦湛倾见她收拾妥当，伸出一只大手向她。
陆未晞不解：“去哪？”
“带你飞一次。”
道了一句“得罪了”，陆未晞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揽住腰身。
等陆未晞反应过来，秦湛倾已经抱住她飞身跃上最近的一棵大树顶端。
发觉自己已经被他带着离开地面，陆未晞惊讶的看着树下的岑白，又抬眼看看四周的景色……
感觉很奇妙。
“岑白先回去吧。至于你……抱紧了。” 秦湛倾简单道了一句，便带着陆未晞“飞”远了。
树下的岑白见惯了秦湛倾冷硬严肃的一面，这般温柔地对待一个姑娘的还是第一次见。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岑白挠挠头，嘿嘿地笑了起来：
主子对陆姑娘，还挺不一样的。
……
“好玩吗？” 秦湛倾低头，看着身侧满眼新奇的女子问。
“不赖。” 感受到两边的景色正在向后飞奔，陆未晞感叹这轻功的奇妙。
她可以靠着飞爪吊绳攀楼入室，却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见识到书中才有的“飞檐走壁”。
飞纵跳停，一盏茶不到的时间，秦湛倾已经抱着陆未晞稳稳停在一处宅子前。
陆未晞定睛一看，正是上次给他拔箭镞时候来过的庄子。
“走，我们进去。” 秦湛倾放开原本揽在她腰上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未晞也不扭捏，推门率先进了院子。
这宅子本就不大，加上之前在这待过三日，陆未晞也算是熟门熟路。刚走进上次自己住过的房间里，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陆未晞回头看着身后的秦湛倾。
秦湛倾在房门外定住脚步，道：“你先休息下，一会儿会有人把热水和衣裳送来，沐浴之后我带你出去。”
想了下，秦湛倾又补充道：“我还在隔壁屋子，有事摇一下墙上的铜铃，我就会过来。”
陆未晞道了声谢，便进了屋子。果然不一会时间，就有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送来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浴桶里早已被放上了舒缓筋骨的药包，热水一浸，散发出好闻药香，陆未晞捞起一把看了看，又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猜放心的躺了进去。
累了半天，这会儿陆未晞舒服的泡在浴桶里，头往桶边一轻轻靠去，又舒展了一下身体，没一会迷迷糊糊的便舒服地睡了过去。
甚至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跟在爷爷身后颠颠儿的跑，爷爷教她蹲马步、打拳、认识中药，唠叨着要每日都喝红果儿泡的水。
她闹着要喝带泡泡的饮料，爷爷却不应，连哄带骗的让她喝下之后答应带她爬大树举高高……
“小楼，小楼。” 一阵低唤传来，接着便是轻轻的敲门声。
居然睡着了……陆未晞骤然从梦中惊醒，回了回神道：
“再等我一会儿。”
“不急，你若累了便再休息一会，别泡太久，水冷了反而容易着凉。” 秦湛倾的声音再度在门外响起。
“好。”
不一会儿，陆未晞就一身男装出现在了秦湛倾面前。
没错，秦湛倾给她准备的又是男装，不过跟上回小厮的衣服比起来，这次给她准备的是一身墨绿色绣着竹纹的锦袍。
看着眼前的人儿从方才一个明媚艳丽的少女变成一个清雅翩翩的贵公子模样，秦湛倾眯着眼点点头表示他很满意。
指了指椅子，秦湛倾说：“过来这边坐下。”
陆未晞不解，又是安排沐浴休息又是准备男装锦泡的，他这是要干什么。
见陆未晞没动，秦湛倾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不只从哪变出了一顶墨绿色的玉冠为她戴上。
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湛倾才点点头，递给她一面铜镜，道：“小侄女若是男儿身，恐怕要迷倒帝都不少贵女了。”
看见铜镜里的自己，玉面英眉，高鼻窄脸，发髻高挽，配上这顶玉冠，果然是一副名门公子的模样，陆未晞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立刻被自己的纨绔样子逗笑了，抿了抿嘴佯装遗憾道：“我生为女儿身，倒是让那些贵女们失了福气。”
镜子里头的秦湛倾，站在陆未晞身后，亭亭而立，却因为她的一番话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忽然，陆未晞想起一件事，转身认真的看着秦湛倾。
“还没当面谢过你，那套 ‘玄夜煞’ 我很喜欢。”
秦湛倾点头：“你喜欢就好。”
“那刀我看得出十分贵重，多少银两你告诉我，我可以买下。”
秦湛倾上一瞬挂着微笑的脸瞬间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平常，道：“不必客气。之前就听岑白说，你十分喜欢那刀，索性这一套都赠与你吧。在你那里物尽其用，总比在我这更有用处。”
陆未晞想了想，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再次道谢。
秦湛倾又跟她讲了“玄夜煞”的来由，叮嘱一番之后，才又让人奉上酒食，两人边吃边聊。
“我自小跟着皇兄长大，说来幼时跟皇兄的关系也是极好的。皇兄跟你父亲交情甚笃，加之我跟皇长子的年岁差得也不多，便和皇长子一起习文练武，那时我们的弓马老师便是陆将军。”
秦湛倾拿起酒壶给陆未晞倒了一杯，又拿起自己眼前的杯子斟满，接着道：“说来，那些日子倒是我最自由的时光。陆将军十分严厉，不止叫我们弓马刀剑和拳脚功夫，还常常会给我们讲兵法战策，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安排训练士兵，如何激励将士们的斗志，有时候还会讲起战场上的事。陆将军当年每次给我和皇长子讲过战事之后，都会带我和皇长子去给那些死在疆场上的将士们上一炷香，敬一杯酒。”
陆未晞知道他说的那祭奠之处。
陆府里有一处祠堂，供奉的除了陆家人之外，还有一个空着的牌位。
这些日子以来，初一十五，每次她去给祖宗上香之后，老管家都会再燃上三炷清香交予陆未晞，由她亲手供奉于无字牌位前。
陆未晞想起老管家的话：“老将军当年说过，‘世间英灵无数，未必人人后世留名。这一方无字牌位，供奉的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他们背井离乡，却落得马革裹尸的结果，是他们用血肉换来了天秦的安定，换来了百姓们的安宁。他们有的无字无名，死后也无所归处，我陆家能为他们做的也祭三炷香敬一杯酒，不忘其功，以安忧思，以念长情’。”
秦湛倾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泛起微微潮意。
无论是两代陆将军，还是那些战死在疆场上的亡魂，都希望他们来生得享一世安宁，再无战火硝烟，再无天涯路远。
“这一杯，敬陆将军，敬陆家军，敬所有为天秦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 说罢，秦湛倾又倒了斟满酒，双手举杯，满怀敬意的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