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不可以，我不在的时候，就都交给你，但是你得保证不能欺负它。”
“你这根本就是多余的，瑶枝那么难伺候，我不也照顾得妥妥的，放心吧！”
“我也不白占你便宜，出入凡间的时候，一定多给你带些好玩的好吃的。”
“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可别跟师父打小报告，说我欺负你！”
“那哪能，还有你得保证她不被鸟兽什么的吃掉！”
“放心吧，放心吧，在这禄存山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她！现在可以给我了吗？”小女娃欣喜地伸出手。
“可是我还没走！”
“哎呀，拿来吧！婆婆妈妈！”小女娃一爪抢过。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已经答应了，总该是要表现出诚意的，便将她给了她，自己跟在旁边。那小鬼和想象中的一样，真是不赖，不仅认真细心，还专门给她做了个小布垫，小被子，木盆被布置得都有些像摇篮了。
夜晚，他开始在凡间游走，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法租界，霓虹灯璀璨如从前，只是孤单感更甚。三人行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可是一侧身，却发现旁边空空如也。
一阵风将垃圾桶里的报纸吹到了他的脚尖，他弯腰正要去捡起来，一个报童殷勤地跑过来，“先生，买份报纸吧！特大新闻，瑞华洋行董事长的父亲，一代书法大家冯老投案自首。”
是他？他那么清高能犯什么事儿？既是老相识了，自然是要关注一下，于是便买了一份。
报纸上清楚地写着现在的时间，民国八年七月一日，原来他们没有离开多久。方才看完那个长长的标题，他就震惊了，他到底在搞什么，好端端地去投案自认是明月斜，难道想自己晚节不保？
文章洋洋洒洒地写了数千字，扑朔迷离的话说了一大堆，最后却没得出个所以然。他又捡起脚下的报纸，头版头条竟然也是报道他的，只是站的立场不同。
不过内容倒是写得比较清晰，大致是批判巡捕乱抓人，一代大儒挺身而出蹲冤狱。看着看着他不禁对他产生许多敬意，又想到那日他在周家说的那番话，便只身来到巡捕房。
冯家在租借的势力可不是一般，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会让他走进这个大门。
果不其然，一进去就听见抱怨声，大致是说他好好的清福不享，来这里折磨他们；自己把自己锁紧牢房，顽固的老头儿什么的。
可是对于一帮混吃等死的喽啰又有多少道理可讲，若真的是知晓民族大义什么的，也不会甘心在巡捕房为侵略者卖命，压榨自己的同胞。
“冯老，您一天没吃东西，吃点儿吧！”一个巡捕提着食盒进来，将里面准备的饭菜端给他。
“小伙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实在没胃口！”冯老躺在床上，摆了摆手。
“这怎么能行，人是铁饭是钢，多少还是要吃点儿的。”那人想解开铁链进去，被喝止，“别进来，不定我的罪就谁也别想进来。”
“您这又是何必呢？这饭菜是依依小姐亲自为您做的，好歹您也吃一口。”
扶风认得，他是吴棋，陆镜明的手下。陆镜明，想到这个名字，他的愧疚又加深了许多。
“依依这孩子有心了，让她们回去吧，别守在外面，我累了，要睡一会儿。”
吴棋叹息了一声，最后将食盒放在牢门外，“饭菜先放在这里，您要是饿了就吃一口。”
冯老没有回答，吴棋便默默地离开了。
“你也是，都被调去巡街了，还来做这种好事，不会是想借势，攀高枝吧？”
“去，去，去……”吴棋并不想过多地理会他们。
“拽什么拽，切！”几个牢头在后面比划了几下，最后又继续坐下喝酒猜拳。
他将那几个多余的人定住，来到床沿，唤了一声，“明之。”
冯老缓缓地睁开眼，神态上显现出羸弱之态，而扶风亦观察到他面带土色，正如他自己那日说的那般寿限降至。
“你……你是……先生？”
“不！我该叫你先生。”
“先生这不是折煞学生吗？没有您哪里有我的今天。”他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刚起到一半又倒了下去。
“别起来了，就躺着吧！你一把年纪了，何苦非要如此？”
“先生此言差矣，若能以吾一条残命，唤醒千千万万的同胞，吾就算是死一百次也值得。”
“可明月斜这案子，我自会了结，你没必要趟这浑水。”
“先生八十年容颜不改，反而越来越年轻了，想必是方外高人，学生也猜到一二。只是我们的世界，同您那里可能不太一样，生逢乱世，百姓苦不堪言。外有列强横行，内有军阀割据，国将不国，还吝惜这残命名节作甚。学生此举，虽有想报答师恩的心意，但更多的还是想唤醒仍在沉睡中的国人。”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在我，苦了你！”
“不！这是劣根性，明月斜案并无人受伤，也没给社会造成损伤，可是这帮人却仗势胡乱抓人，到处盘剥。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老说到激动处，土色的脸，又泛起了些许的红光。
而扶风却注意到黑白无常已经站在了外间，再回首时他的双眼已经缓缓地闭上，渐渐地灵魂也飘离了身体。于是
“原来这就是死亡，并没那么恐怖！”冯老微微一笑。
“一路走好，明之。”
冯老微微一鞠躬，扶风也回礼，并为他挥手送别。
这一刻的心酸，让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并不成熟的行为影响是多么的恶劣，仿佛被褫夺双翅这样的惩罚都太轻了。
他想他走了，总该叫他的亲人们及时的知道，于是化作他们其中一人的模样，来到外间告知冯家人，冯老过世的消息，再解开那些人的定身术。
顷刻间里面哭声如潮，他想自己无形中又欠下了一个人，是否可以在他的亲人身上弥补一下，便隐身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