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混沌残片侵蚀心脉,即便被渡化,也会留下极重的内伤,难以调养。
林霰脸色雪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只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林穆鸢运指如风,飞快地点过他周身的各大要穴,道:“阿霰,闲话休说,为父这就为你运功疗伤!”
林霰摆摆手,行动间又咳出一口血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叶秉烛身上,朝他伸出手,哑声道:“我身体里混沌残片似有异象,你快些将他们逼出来,不能融在身体里!有人在利用我,利用我……”
不待林霰将话说完,忽听一声巨响,清石泉的大门霍然开启,数百支羽箭密集如网,迎面飞来,来势激起风声赫赫。
叶秉烛衣摆轻飞,凌空画出阴阳双星的星纹。星纹光芒熠熠,在半空中盘旋如九天之龙,羽箭遇上星纹,被迫停滞于半空。叶秉烛双目幽冷,再度叠加内息于星纹之上,只听一阵筋骨碎裂般的声响,数百支羽箭顷刻间碎为齑粉,四散飘落。
一阵张狂笑声自清石泉外响起,震荡肺腑。
那声音道:“诸位可都看见了,七步宫宫主叶秉烛修习的乃是阴阳双星的星纹,杀害星尊之人,必定是他。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手刃真凶!”
此话一出,清石泉里人面色巨变。
叶秉烛被认定为杀害星尊的凶手,意味着星尊苏云微已死。且不说此消息是真是假,单说苏云微,他的皮囊早已被鬼婴占据,鬼婴不伤不死,何来杀害一说?
宋西辞同叶秉烛知晓其中玄妙,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一脉幽深。
众人之中以林穆鸢和林穆怀年岁最长,地位最高,林穆鸢沉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竟敢擅闯我青州林氏的禁地,不妨现身说话,躲在暗处,终是鼠辈之为!”
林穆鸢说话时,在声音里藏了内息,一声吼出,威震四方,连那具巨大的凶兽兽骨都跟着晃了两晃。
林醉悄悄握住叶秉烛的衣襟,叶秉烛看她一眼,林醉道:“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无忧之乱时,我没能站在你身边,任由你一人面对所有责难,我愧疚至今。
如今,上天再度给我与你并肩的机会,无论生死,无论是非,你的身边永远有我。
叶秉烛心头一暖,将林醉的手握入掌心,十指相扣。
两人间的小动作没有瞒过林霰以及林穆怀的眼睛,二人同时叹息一声,却没有阻拦。
清石泉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众多,且都身负修为,不好应对。
叶秉烛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朝林氏的两位前辈施了一礼,低声道:“在下无意给青州林氏带来麻烦,他们既是来找我的,便由在下来解决吧。二位前辈对叶秉烛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先前一直未有机会向二位前辈当面致谢,希望前辈原谅则个。”
此话一出,相当于在林霰和宋西辞面前公开承认了身份,承认叶秉烛便是洛云峥。
林醉惊讶得说不出话,半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说什么?你说救你的人是父亲和叔父?他们,他们早就知道叶秉烛便是……”
林穆鸢朝林醉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冷笑道:“那些人恐怕不单单是冲着你来的,见者有份,今日我们都要有麻烦了。更何况,他们不请自来,擅闯我青州林氏的禁地,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我林氏族人亦不会善罢甘休!青州林氏是与世无争,不是软弱可欺!”说着,林穆鸢转头看向宋西辞,道:“细算起来,宋家主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宋家主若不想沾染是非,可自行离开。”
宋西辞翻了翻眼睛,一脸的不以为意,道:“事关星尊生死,卜星一界人人有责,宋某岂能置身事外?更何况,我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仅凭一道星纹便能给人定罪!”
话音落下的瞬间,数十道人影撞破清石泉的大门鱼贯而入。来者分为两拨,一拨身着白衣,袖口衣角处绣着破军星纹,七丈长的软鞭绕于腰间,正是神州苏氏的门徒。
再看另一波,玄墨色的锦衣,七杀星纹光芒熠熠,手握长剑,气势不减,正是兖州洛氏的门徒。
甫一见到兖州洛氏的七杀星纹,叶秉烛眸光一动,眼中俱是复杂。
兖州、洛氏、七杀星纹,曾象征着他全部的信仰与荣光,亦是这份荣光,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两拨人配合默契,将叶秉烛一众人等围在中央,手中的长鞭剑锋尽数对准叶秉烛等人。率先说话的是苏家人,那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冗长脸,眉毛很淡,长得不算难看,但总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叶秉烛不识此人,宋西辞却认识,他笑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莫名冷淡,道:“许久未见,苏掌事好生威风。宋家林家两位家主尽数在此,你不施礼问好也便罢了,拿着这些个剑啊鞭子的,吓唬谁呢!星尊大人的门徒都是这般懂得礼数吗?”
那人正是神州苏氏的大掌事,名叫苏恪,曾是星尊苏云微的心腹,至于他有没有得到鬼婴的信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恪冷笑一声,神态高傲,道:“苏某今日前来,是有公务在身,不是同宋家主磨嘴皮子的。宋家主若不想背负与人合某,杀害星尊的罪名,站得远些比较好!”
宋西辞生平最恨有人威胁他,眉毛一立,正要发作,林穆怀突然开口,道:“苏掌事有公务在身,自去忙你的公务便是,何故闯我青州禁地?不请自来,兵戈相向,可是要挑起争端?无忧之乱后,星尊大人立下规矩,无故挑起争端者,杀无赦!苏掌事身为星尊大人的门徒,可有明知故犯之嫌呐!”
林穆怀姿态从容,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隐含威慑。苏恪敢对宋西辞无理,却不得不忌惮青州林氏的两位前辈,他朝二位俯了俯身,勉强收起高抬的下巴,道:“前辈恕罪,苏恪此番前来,也是逼不得已。半月前,星尊大人被人杀害于云泽城内,身上伤痕表明,乃是死于阴阳双星的星纹之下。众所周知,阴阳双星乃帝后之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卜星一界,亦是王族之臣,谁敢冒着被治罪的风险修习阴阳双星?可是,日前,我收到消息,有人亲眼目睹七步宫的叶宫主于赵家庄内绘下了阴阳双星的星纹。我追随叶宫主的行踪一路至此,为防有人恶意诬陷,隧出手试探,大家都看见了,刚刚他抗击羽箭时,绘下的的的确确是阴阳双星的星纹!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叶宫主还有何话可说!”
宋西辞冷哼一声,道:“星纹是死的,人是活的,普天之下,能人不可胜数,你怎敢确定只有叶秉烛一人能绘出阴阳双星的星纹?杀害星尊是何等大罪,岂容你信口指认!再者,星尊被害,你竟敢瞒而不报,各家家主均未收到消息,这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林氏禁地,私动兵戈,妄图挑起争端,其罪一!证据未足,逻辑不明,信口侮人名声,其罪二!隐瞒星尊之死,居心叵测,其罪三!苏恪,仅凭这三条罪名,就算我手刃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话音落地的同时,宋西辞抬手祭出梅花易数,折扇身负光芒,直指苏恪面门。
梅花易数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杀器,普天之下,谁人不识。
苏恪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一步,让苏恪气势尽输,连带着身后的一种门徒都觉得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