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碧潭明月水中天
苏幸安2018-01-12 23:302,787

  (1)

  那是林醉第一次听到“神者混沌”四个字,茫然地呆了半晌,喃喃着:“那是什么东西?”

  宋西辞冷笑一声,道:“林霰把你保护得可真好,算得上不喑世事了吧?”

  《异说传》记载,上古有神,正邪一体,开世造物,衍生日月。后神力渐弱而羽化八荒,存混沌一缕,流离于世,称为神者混沌。

  传说,得混沌者,神魔一体,一念创世,一念灭世。

  那是诸世向往的神力,也是诸世惧怕的恶魔,谁也无法预料,神者混沌一旦现世,会带来怎样的惊变。

  听完宋西辞的解释,林醉神色一变,道:“你怀疑洛云峥之所以能力超群是因为和神者混沌有关系?胡说!你就是嫉妒!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宋西辞也不跟她吵,一边朝前走一边闲闲地把话音递过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到底有没有关系,咱们走着瞧就是了。对你,我还是那句话,离洛云峥远些,兖州洛氏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林醉又气又恼,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宋西辞看透了她对洛云峥的心思,任何维护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她讨厌那种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和方浅草一样的人。

  一番龃龉之后,两个斗气冤家似的家伙,谁也不理谁,埋头找吃的,再不说话。也不知是阵法使然,还是朱雀山本身就诡异如此,两人一路走来居然半个活物都没碰上,只撞见一棵结满了野果子的老树。

  那果子生得有点怪异,不像桃子也不像梨,宋西辞拔出折扇在在树干上重重一敲,震了几颗果子下来,对林醉道:“你召个草食系的灵兽出来,试试这东西能不能吃。”

  谁家养的灵兽谁心疼,可现下情形如此,由不得林醉多做矫情。她从袖囊里翻出符篆,捏在指尖默念心法,本应在指尖燃烧起来的符篆却迟迟未见动静。林醉一愣,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内息不稳,深呼吸了两下又试了一次,还是毫无反应。

  宋西辞皱了皱眉毛,道:“情况好像不太对。”

  他拔出一个末端尖锐的草根,挑破果子的表皮沾上些许汁液,将汁液抹在了一片嫩绿的树叶上。树叶仿佛受到强酸腐蚀一般迅速枯黄卷曲,紧接着呈现出焦黑色,再然后化作一滩污水,渗入泥土。

  林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喃喃道:“这东西的毒性居然这么强……”

  污水渗入的地方突然腾起一团黑烟,宋西辞反手掩住林醉的口鼻,低声道:“这已经不能算是毒性了,”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骤然拔高:“快,回去,跟大家汇合,有危险!”

  两人疾步往回赶,发现周围的泥沼潭如同沸腾了一般不住地翻涌起水花和泡泡,耳畔隐约传来女子嗓音尖利的哭泣,听起来十分渗人。

  林醉四下瞧了一圈,对宋西辞道:“我怎么觉得附近还有其他人……”

  宋西辞面沉如水,淡淡地道:“是人还好,只怕在前面等着我们的不是人!”

  两人回到架起篝火的地方,洛云峥还是老样子,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方浅草守在一边不住地拿眼神瞄他,苏鸣鹤独自守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加着干柴,使火焰保持旺盛,不会熄灭。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苏鸣鹤面带惊喜地抬起头,道:“你们回来啦!找到吃的了没?我快饿死了!”

  林醉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就知道吃!”

  苏鸣鹤委委屈屈地又蹲了回去。

  宋西辞道:“都别闹了,这阵法有问题,你们看——”

  他运指如风,凌空画出贪狼星纹的痕迹,金色的纹路随着宋西辞的动作缓缓展开,然后不待形成星纹全貌,金色的线条便如同狂风之下的散沙一般消失无踪。宋西辞接连画了几次,都是这种情况。

  苏鸣鹤渐渐变了脸色,他也学着宋西辞的样子试图在半空中画出破军星纹,依旧是未及成型便散了下去。

  画不出星纹,就相当于夺走了这些世家子弟们最重要的保命武器。

  苏鸣鹤喃喃着:“有人希望我们全都死在这里,这已经超出了夺龙之役的比试范围,有人在搞鬼!洛公子——”

  苏鸣鹤下意识地朝洛云峥看去,希望他能给大家指出一条明路,洛云峥身带正气,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依靠。

  没想到洛云峥依旧盘膝坐在树下,双目紧阖,面容安静,丝毫没有受到眼前骚乱的影响。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林醉疑心他遭人暗害,嘴里叫了声“长公子”,伸出手去想要推他,却被宋西辞及不客气地从旁打断。

  宋西辞抬手祭出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杀器梅花易数,扇面横展,带着凌厉的风声笔直地刺向洛云峥的颈间重穴。

  林醉吓白了脸,嚷了一句:“宋西辞你疯了吧!”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拦,然而她功夫上比宋西辞逊色了一筹,速度上自然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折扇尖锐的边沿自洛云峥的颈间狠狠滑过,却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折扇仿佛撞上了一道钢铁打造的墙壁,发出“锵”的一声闷响,洛云峥依旧一动不动,宋西辞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站在泥沼潭边的方浅草突然惊叫了一声:“你们快看!”

  众人寻声转头,只见那些开在水面上的不知名的暗红色花朵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荧光闪烁,忽明忽暗,明亮时像一团团鲜红的血,在泥沼潭的水面上投映下猩红的光,暗淡时犹如一颗颗死气沉沉的头颅,硕大的花苞低垂下去,像匍匐的兽类。

  方浅草吓得声音都变了,哆嗦着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眼前又是一道金光闪过,光芒的源头却是坐在树下的洛云峥。熟悉的画面再一次出现,洛云峥周身腾起火焰似的红光,灿金的龙纹线条自脖颈而起,蜿蜒着没入衣领深处。那道龙纹线条仿佛是流动的,要从皮肤表面凸显出来,光芒闪烁不休。

  三千花醉斜插在泥土里不安地颤抖着,与此同时,泥沼里的暗色红光骤然明亮至极处。

  “长公子!”

  方浅草和林醉一齐惊呼出声,朝洛云峥扑过去,宋西辞一把擒住林醉的腕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冷笑道:“这便是你在梦魇结界中看到的画面吧?龙纹加身——我没有猜错,洛云峥的确和神者混沌有关,他承接了混沌的力量才会如此强大!神者混沌神魔一体,一念创造世,一念灭世。谁能说得清他心里藏着究竟是创世的善念还是灭世的恶念,他就是个祸害,早晚会危害到整个卜星界!”

  “你胡说!”

  林醉撕心裂肺地吼了回去,话音未落,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宋西辞脸上。

  宋西辞被打得侧过脸去,林醉的眼睛里渐渐浮起猩红的眼色,她祭出红魔枪,横枪在手挡在洛云峥身前,厉声道:“我不晓得龙纹加身代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神者混沌,我只知道洛云峥是好人。自入阵以来他不计性命地保护过我们多少次?宋西辞,你身上的蛊毒是谁给解除的还记得吗?不管是谁想伤害洛云峥,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红魔枪应声刺入泥土,同三千花醉比肩而立,林醉像身披铠甲的英勇战士一般守护在洛云峥身前,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执着坚定。

  她从来不是柔软的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她可以保护心爱的人。

  从一开始她就无条件地相信着洛云峥,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从开始到最后,哪怕无忧之乱九州涂炭,他被四大世家公认为卜星界的罪人,也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她爱着他,并且相信着他,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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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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