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
你还活着吗？
你究竟是谁？
林醉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叶秉烛的呼吸随之一窒，不过他很快就找回了漫不经心的态度。白皙纤美的手指滑过林醉挺直的鼻梁，越过嫣红的唇，跳过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停在心跳最汹涌的地方。
指尖微微一挑，衣襟悄然分开，玲珑身段一览无余。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叶秉烛感觉到林醉骤然绷紧了身体。他的掌心合着那弧度紧贴在林醉的胸口处，感受着勃然的心跳的力量。
温暖的体温，有力的心跳，这是他早已失去并再也不能拥有的东西，那么美好的东西。
叶秉烛微微吐出一口气，音调沙哑暧昧，半笑着道：“你这样天真，林霰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出来。受了些许小恩小惠，就把一个人划分在好人的范畴里，真是傻得可怜。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苏云微是好是坏，更是与我无关，巧合而已，不要多想。至于你我之间的交易……”
叶秉烛指尖骤然用力，沿着那处美妙的弧线细细抚摸，挑逗的缠绵的，真正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博弈。
林醉只觉胸口一疼，屈辱感兜头袭来，她别过脸，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我要加注！”冰凉的黄金面具紧贴在耳侧，叶秉烛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异常沙哑和沉闷，他道：“还记得‘炼魂为兵，以梦杀人，结缘灯亮，四方平寂’的传说吗？那传说是真的。我能让你透过结缘灯预感到即将来临的灾难，也能帮你将灾难扼杀于无形。你不想眼看着天降流火吞没金樽月，不想看见亲人枉死非命吧？”
“条件是什么？”林醉睁开眼睛，胸脯急速地起伏着，像是按耐着某种情绪：“以叶宫主的为人，我相信，你不会无偿帮我。”
语气冰冷且嘲弄，带着淡淡的讽刺。
叶秉烛眼睛里浮起些许异样的光，他长久而安静地凝视着她，瞳仁水润得像是蒙上了雾气。良久，他道：“条件是你嫁给我，留在七步宫内，陪我一生一世，敢不敢？”
话音未落，林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七步宫游离于四大世家之外，不借助任何势力，却盛名多年，无人敢犯。无忧之乱殃及大半个卜星界，只有七步宫傲然于世外，不做置喙。这是姿态，也是势力。
即便是当年的兖州洛氏和如今的神州苏氏，只怕也难以单独与七步宫抗衡，青州林氏一旦与七步宫有了关联，身价及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叶秉烛肯帮金樽月躲过流火之难，还愿意迎娶林氏的女儿，永结秦晋，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叶秉烛一眼读懂了林醉的神情，他翻身站起，背对着林醉，身影莫名有些寂寥，道：“孤零零的日子我过得太久了，也过得太苦了，想找一个不是那么讨厌的人来陪陪我。你出现得恰是时机，又像极了某个人，还算让我满意。”
这借口太拙劣……
林醉掩好衣襟，翻身坐在床榻的另一头，两人中间隔着一臂宽的距离，林醉道：“天底下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叶宫主不妨把条件都一并说了吧。”
叶秉烛似是突然累了，淡淡地道：“没有其他条件，就这一个。我帮你，你嫁给我，从此永居七步宫，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喜欢的事，一件都不许做。”
天要亮了，夜色略微散了一些，叶秉烛转过身，走到林醉面前。林醉下意识地绷紧身子，叶秉烛冰冷的手指探在颌下，将她的下巴微微挑起，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今夜我还会来。要不要救金樽月，救林霰，救你的那些林氏族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叶秉烛转身欲走，林醉突然扯住他的衣袖，道：“你不在乎我心里有别人？我是不可能停止喜欢洛云峥的。”
“呵，这样最好。”叶秉烛道：“我要的只是一个做作伴的人而已，不是一颗真挚的心。”
林醉垂下眼睛，缓慢而坚定地道：“好，我嫁。”
叶秉烛没有转身，笼在衣袖里的手却微微一颤：“不后悔？”
“我要追加一个条件，”林醉的眼神近乎执拗：“除却解决金樽月的危难，我要每月借用一次结缘灯，见一次洛云峥的亡魂。”
“我说过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不信！”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里都带着愤怒。
林醉站起身，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的魂魄一直都在，我感觉得到。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若应允，便成交。不允，我这就回到金樽月去，横竖不过一死，死了还能早些见到我想见的人，也挺好。”
“洛云峥若活着，见到你为他如此，应该会很感动吧。”
叶秉烛突然叹了一句，也不知是慨然，还是讽刺。
林醉别开眼睛，低声道：“他不需要知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感动他，而是因为我喜欢，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叶秉烛叹了一句：“真是一个好听的词。这一夜可真是漫长，你也累，休息一下，不日启程，我与你同去金樽月。”
“天灾尚可逆天道而行，金樽月的危难若是真是人祸，”林醉眯起眼睛：“你要怎么解？”
“怎么，你怀疑我与人设局，故意造一个金樽月蒙难的假象给你看，”叶秉烛道：“引你上钩？林小姐，且不说七步宫是何等盛名，单说你，你值得我叶秉烛费这么大一个周章去算计吗？”
林醉噎了一下，闭口不言。
“如何解难，那是我的事。”叶秉烛道：“你要做的，就是准备再穿一次嫁衣，做七步宫的宫主夫人。”
宫主夫人……
那四个字带着冷冰的气息倏然划过耳际，如同寒冬时节，浴雪的星辰。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幻想自己能成为无忧城里的洛夫人，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成了七步宫的宫主夫人，叶秉烛的叶夫人。
命运对她到底是太残忍还是太慷慨，谁能说得清楚。
林醉苦笑着想，洛云峥，我要嫁人了，你若还在，一定会送我一份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