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作为秀女进来未央宫,柳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仅仅是为了帮助那个“柳鸢鸢”而已。
没想皇帝刘彻见到一无背景、二无相貌的柳七,非常大方地封了个婕妤,这套路很不寻常。为此,柳七常常内心感到非常恐惧,总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
古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而卫皇后四十五六岁,红颜不再,要不是卫青与霍去病的存在,刘彻早就把卫子夫给废了。
废后之后,按照惯例作为婕妤的嫔妃,就可以直接替补到皇后的位置,可那得看皇帝的偏好与心情。
皇后那个位置,多少嫔妃梦寐以求,得到即可一生荣华。如果没有子嗣,心肠不够狠毒,皇后位置是坐不长久的,称号迟早要被剥夺的。
“姐姐,你不想做皇后吗?”蒙汐问道。
“想做又怎么样?”柳七吐出来一颗葡萄籽,手指轻轻一弹,“!皇帝都五十多岁了,也许明天暴毙了,所有的嫔妃都得殉葬。皇家是一个充满阴谋的地方,并不是说你不去害别人,别人就不会来害你。”
柳七真的担心哪天刘彻死了,这几千后宫佳丽难逃一劫。他都无所谓的,就算被殉葬了,也会有人来救活自己的。
如果说选美是自私的,那么殉葬更是如此,帝王生前来不及享用或者没有享用完的女人,统统带到地下,也不把资源留给他人。即便有极少数活下来的嫔妃,也是孤独终老,度过余生。
另一边,太子刘据突然带着一百多人的车马出现在了云阳宫外边的驰道上,很快就被守卫给发现了。
夏初的甘泉山上,温度比长安城内低好几度,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汉武帝在位54年,前后来了76次。
守卫的校尉拦住了太子:“殿下,皇上有令,此乃行宫,任何人的车马都不得入内。”
刘据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按住佩剑:“本宫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传召的。”
校尉抱拳道:“没有见到皇帝的诏令,末将恕难从命。”
这个校尉和直指绣衣使者江充是铁哥们,当然不会卖太子的帐,而且他还得知皇帝今天就要来云阳宫泡温泉。太子来了,岂不是打搅了皇上的清净,怎么会轻易让太子进去云阳宫?
太子只是储君,手中没有多少实权,强闯行宫,会被问罪甚至斩首的。刘据还是忌惮父亲的威严,他只好让随从留在了云阳宫外边等候:“本宫去去就回来。”
太傅石庆从后边的车辆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敕令:“殿下,还是让老夫随你一块同往吧。”
“太傅,你还是在外边为妥。”太子嘱咐石庆。
“遵命,殿下。”石庆将敕令交给了太子,然后退到了后面,再一挥手,一个贴身侍卫匆匆跑了上来,站到了太子的身边。
刘据把敕拿在手中,高举喊道:“敕令在此!”
“拿过来看看。”校尉叫道。
于是刘据的贴身随从双手捧着敕令,缓步走到守宫校尉的前面:“请查验。”
校尉单手接过了敕令,从头至尾认认真真验证了那敕令之后,才放行了,当然只允许太子带一个随从同行,其余人一概不准入内。
刘据带着贴身侍卫一进入甘,才走了几步,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阴气在云阳宫的上空游荡着。
贴身侍卫在一个路口停住了:“殿下,我们现在该去哪?”
“还用问吗?去长定宫那边查看一番。”太子大步往右边的那条小径上去了,侍卫赶紧跟上了,生怕太子跟丢了。
太子记得第一次陪着刘彻来者云阳宫之时,刘彻将他安排到了长定宫泡温泉。
长定宫前有两眼露天温泉,如太极图一般。温泉富含矿物质,在洗浴了七天之后,刘据的足藓、皮肤病没有了。因此他向母后卫子夫推荐了这神奇的温泉。
很快,刘据就到了秀春殿前的温泉边,那里没有人守卫,静悄悄的。
刘据走到长定宫前,一只金色的波斯猫踮着脚尖,跳着从宫殿的屋顶从容地走过。
“咣当,咣当——”
清脆的响声过后,两片汉瓦掉在了刘据的脚尖前,摔成了两半。
刘据弯腰捡起地上的瓦片合拢一看,上边有“延年益寿”的字样,另一片则写着“长乐未央”,他的心不由一怔,自言自语,瓦碎瓦碎,此乃不详之兆也。
“殿下,此乃吉兆。”侍卫不以为然,“瓦碎瓦碎,万岁万岁也。”
太子一听,脸上稍稍露出一丝微笑,心里少安。
世界上有一种不会凋谢的花,那就是微笑。它不分四季,不分南北,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开放,越是纯洁的心灵,越是开得美丽。
微笑,时刻散发着芬芳,懂得对别人微笑,别人也会对你微笑。微笑的人是快乐的,微笑的面孔是年轻的,微笑的人生,生命如花。
随从说:“殿下,我们去通天台祭拜一番,祈求平安。”
“好吧。”刘据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
二人到了高达十余长的通天台下边,太子犹豫了。
来这里祭天不能空手的,还有祭天之时需要唱雅诗、奏雅乐,而且祭天者自求多福,身份必须是天子。因而刘彻健在,太子祭天,就有谋逆之嫌。
刘据不得不考虑这些因素,于是他匍匐在通天台的台基下,对着高台上的青铜鼎三叩九拜,到了石阶的一大半,最终还是停住了,不敢再往上走了……
偏偏有这么巧,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刘据象征性跪拜了通天台以后,自觉脑子后昏昏沉沉的。
在随从的搀扶下,慢慢从台阶退下来了,走到一棵樱桃树下,盘坐下来乘凉,好一会过去了,太子的头晕症状并未减轻。
“殿下,你好点没有?”随从关切地问。
太子揉了揉风池穴:“头痛欲裂,这有点邪门了。”
侍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摇晃了几下,拧开瓶盖,一股草药味散发开来,那是太子防中暑的必备品。
太子素来喝不惯这种以霍香为原材料的药水,那种辛辣之味,一到喉部,就只想呕吐。
“殿下,你可能是中暑了。”侍卫蹲下身来,“把这药服了,有助于缓解中暑症状。”
“不喝。”刘据推开了那小药瓶。
“殿下……”
“你还是自己喝了吧。”
“这……”
侍卫知道太子的脾性,不再坚持,自个捂着鼻子,仰头就把那瓶药水给喝下去了。
侍卫将剩下小半瓶药水,倒在手心,覆在太子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了一会,然后也席地而坐……
二十分钟后,阿忧公主带着九熊几个,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过来了,他们是要上树摘樱桃子的。
“太子来了。”阿忧举起手来,示意所有人停下。
阿忧见到太子,大吃一惊,拉着萧九熊赶紧上前:“据哥哥……”
“太子殿下,午安!”
贺剑南、罗德昌、萧九熊、罗依齐声问好。
“你们到一边去,本宫有要事和公主商量。”刘据挥了挥衣袖,让侍卫与九熊等人退下去了。
“阿忧,我不是你哥。你是我的堂姑母……”刘据立马纠正道。他完全忘却了此行的目的——前来迎接阿忧去匈奴和亲。
“据哥哥,你胡说八道!”阿忧怎么也不相信刘据的话。
“阿忧,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当年七国之乱的处理结果的。”
太子摘了一粒樱桃子,捏在之间,来回地搓揉着。
“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削藩的那些事儿。”
阿忧捂着耳朵,闭上了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你必须知道,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太子拉着阿忧的手往樱桃树林深处走去。
“你放开我!”
阿忧甩开了刘据的手,背靠在了一棵树上,气呼呼的,这是第三个人向她提及自己的身世之谜了。
“阿忧,你不是卫皇后生的。”刘据看门见山,从生母卫子夫开始说起。
……元朔元年春天,已承宠10年的母后(卫子夫)为称帝十二年之久的父皇(刘彻)生下第一位皇子。
时年29岁的父皇欣喜若狂,诏令枚皋、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以作纪念。
为感谢上苍赐予他的第一位皇子,父皇又修建了婚育之神——句芒神祠以祭拜。
举朝臣子也为这位迟来十余年的大汉皇长子的诞世而高兴。随着太子刘据一天天长大,卫子夫的容颜也一天天衰老下去。
元朔六年,随着年轻貌美的王夫人的出现,汉武帝对卫子夫持续十五年的盛宠开始逐渐转移……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图?”阿忧公主听得不耐烦了,“你倒是说重点啊,我是不是卫皇后亲生的?”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母后就养育了三女一男。”
太子接着说道,三女就是我的三个姐姐,即卫长公主、诸邑公主、石邑公主,而我就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在母后的几个孩子中,并没有你刘解忧。
这真相如同晴天霹雳,阿忧立马蹲在地上,抱着头,带着哭腔:“据哥哥……你一定是在骗我!难道我是母后捡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