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忧,别哭了。”萧九熊抚摸着阿忧公主的后背,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劝说啊阿忧了。
他突然想起2000年后普希金的那首小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因为很喜欢,用心背诵了,因而记得清清楚楚。
“有了。就用这个好了。”九熊心里大喜,于是抑扬顿挫背出了这小诗来——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到,忧郁的日子需要镇静……
阿忧听着听着,居然不哭了,抹了抹眼泪,抬头望着九熊的下巴:“郎君,你太会宽慰人心了,可是我镇静不下来。”
九熊继续念道:“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别说了。”阿忧偎依在九熊的怀里,“夜空的星星多美啊,也许今晚,是我在长安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为什么?”
“和亲啊。”
“不是说,柳婕妤代你去匈奴和亲了吗?”
“皇兄他没有这么好心的,他苦心孤诣,养育了我二十年,就是为了两个字。”
“对,两个字,和亲!”卫子夫款款地走了出来,“解忧妹妹,与乌孙国的联姻,嫂嫂就拜托你了。”
泪眼婆娑的阿忧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卫子夫:“嫂子,明天早晨,我会给你满意答案的。”
“我们到外边走走如何?”
“皇嫂,请。”
“请。”
“解忧妹妹。”卫子夫拉着解忧公主的手,步出了中庭,“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本宫跟皇上说,尽最大可能答应你。”
“嫂子,我作为一个罪臣之女,怎敢有非分之想?”
“不要犹豫。”
“那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当乌孙王死后,祈求回到长安,我不想成为在乌孙成为下一任昆弥的私有财产……那太可怕了。”
阿忧直接说出自己内心的恐惧,细君公主之死,让她不能不考虑这个最戳心最残酷的问题。
“这……等以后再说呗。”卫子夫也不能马上给出肯定回答,“不过,我会把你的这个要求,传达给皇上的。”
“多谢嫂子。”阿忧屈身致谢……
是夜,九熊和阿忧回到了公主府邸,二人说了很多很多关于人生与理想的话题。
阿忧不是被生活欺骗了,而是被族兄刘彻给欺骗了,被卫皇后给欺骗了,按照行辈,刘彻和卫子夫就是她的兄长、嫂子,可她却他们叫父皇、母后。
这一叫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如果不是萧九熊他们的到来,或许解忧公主永远不知道这个真相。
她之所以要选择与九熊成婚,是有深层原因的,与其屈辱地去和亲,被那些野蛮人糟蹋,还不如嫁给一个未来人,至少不用被当做私有财产一般,不断地转让给他人。
在山林苑学习的两年中,阿忧对塞外的那些少数民族有了一定的认识的。对于那处在奴隶社会的部族来说,女人就是一种可持续利用的资源,为部落增加劳动力和战士的工具,部落内部通婚习以为常。
如果爷爷去世了,他的妻妾,不管身份多么尊贵,儿子一并继承过来享用,儿子死了,这些妻妾只要还活着,不管年轻貌美还是色老珠黄,孙子照样可以享用。
每每想到这让她反胃的收婚制,阿忧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了。为了家族的振兴,阿忧无路可退……
一直搂着萧九熊的阿忧说累了,才沉沉的睡去了。
睡梦中,阿忧梦见了白发苍苍的自己,一个人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越走越远,越走越窄,而后行走到了一片荒漠里。
走着走着,一头大黑狼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人腿,往阿忧扑了过来。等扑倒阿忧在之时,那却变成了一个赤发碧眼的乌孙人,张牙舞爪的。
“汉朝的公主又怎么样?本狂王招收不误!”那个乌孙人狂笑不止。
“你走开!本公主都可以做你奶奶了。”阿忧公主抽出来金叉,直接插入了狂王的心口。
出乎意料的是,金钗刺中的地方竟然没有流血。
“你个死老太婆,敢行刺本王!”
狂王摇身一变,又变回了一只大黑狼,咧着冷冷的牙,一口咬向了阿忧的脖子!
咔嚓一声,脖子断了,公主掉落在地的头颅,眼睁睁的看着脖子断裂处,喷出殷红的鲜血……
救命呀——
全身是汗的阿忧被吓得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在。再看看身边的九熊,正如一头打呼噜的死猪,一条腿搁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却抓着她的脖子!
阿忧把九熊的手移开,呼吸顺畅了不少,自言自语,原来是这厮在压着我,吓死我了。
而后,阿忧捏着九熊的脖子:“唉,你这头死猪!快醒来!”
无论阿忧怎么扯鼻子,九熊都没有反应,张着嘴呼吸。阿忧看到窗外月华如水,忍不住披着衣服起身,倚在门边,看那清朗的夜空,星汉灿烂,满天星星在眨眼。
如此美好的夜景,阿忧却一个人欣赏,实在没趣。她返身到了屋内,跳到床上,对着九熊踹了一脚:“小熊熊,起来,陪我去赏月!”
这一脚下去,九熊立马才蹭的一下弹了起来,甩了甩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娘子,现在几更天了,还去赏月?”
“咚咚——”
此时,皇城的钟鼓楼响了两下,已是二更天了。
“我刚才被一个噩梦给吓醒了,正好睡不着,一个人出去又有点害怕。”阿忧给九熊甩过来睡袍。
“这是公主府邸,有什么怕的。”九熊接住了睡袍,飞快地套上了,下地穿好了鞋子,伸了伸懒腰,一手揽住公主的细腰,“走,我们出去看看。”
“郎君,你真好。”阿忧给九熊啵了一个。
九熊表情僵硬的说:“好个毛线,明天你就要离开长安,去乌孙国,嫁做他人妇了。”
“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好不?”阿忧挽着九熊的臂弯,娇嗔着。
“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九熊木纳地回答,“你和亲的对象是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浑身山下都长满了金黄色的毛,就如一种黄金战熊!吓死你!”
“也是哦。不过为了丝绸之路的繁荣,为了大汉在西域的利益,本公主豁出去了。”
阿忧公主见过那些从乌孙国过来的使者,满脸的大胡子,手背上面都是金色的汗毛,初看确实有点恐怖,时间久了应该就习惯了。
二人并排在府邸外散步,看月亮,看星星,看着看着,实在无趣,就爬到屋顶上了。九熊在屋背上的琉璃瓦缝隙中随手扯了一根狗尾草,掉在嘴里,而后躺在了屋脊上,闭上了眼睛。
阿忧则坐在了九熊的头部那边,双脚踩在琉璃瓦上,双手托着尖尖的下巴,望着遥远的夜空出神,许久才说:“小熊熊,如果我嫁到了乌孙国,你会想我吗?”
乌孙国离长安差不多九千里,阿忧一去不会再回来的,只要一到赤谷城,就成了乌孙国王口中的菜,别人的媳妇,有什么可想的!唉,刘彻啊刘彻,为什么要把我的媳妇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呀?
“不想。”九熊随口一答。
“此话当真?”阿忧侧脸看了一眼九熊。
“嗯。”九熊翘起一条腿来,“你跟在一块都有些时日了吧?为何我总觉得一到晚上,总觉得特别累?”
阿忧摁摁眉心,不由想起了在云阳宫成亲的那个晚上。
【内心独白】本来与九熊疯狂打斗了一番,关键时刻,房间内却出现了一个杀手。
我杀死了那个杀手,听到房间外有脚步声,似乎是刺客的同伙,我追了出去,结果却一无所获。
到现在,我还弄不清那个杀手是怎么潜入婚房里的,谁派来的刺客,无法去追查了,难道和常惠有关?
不可能的,常惠没有这个能耐。再说到云阳宫之后,常惠都一个人来的,大多时候他都我下棋,踢毽子,根本就没有时间向手下去下达刺杀任务。
难道是刘彻要置九熊于死地?有这种可能,九熊是和亲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只有除掉了九熊,和亲才会顺顺利利的进行,太复杂了,想来就头疼……
九熊头往后一仰,瞥见公主在使劲地抓挠自己的头发,乃问:“娘子,你在想什么呀?”
“我们私定终身的哪个晚上,我们亲热之时,潜入房间,刺杀你的那个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有点复杂。我不敢确定,是否和刘彘有关联。”
九熊这才想起了那个刺客的脖子上有一个标志,好像有一只细小的黑虫子。只是当时并没有搜查他身上的物品,无从确认他的具体身份。
“如果你是皇帝,要清理那些与自己作对的大臣,会使用那种手段?”
“简单得很,随便捏造一个罪名,杀掉就是了!”九熊不加思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