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你妹!”
弗铢王一马鞭打在了小兵的脸上,“我们好不容易才逮住了汉军兵力空虚的时候,现在撤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兵慌慌张张的后退:“大王,我们损失太重了!”
“不就死几个人吗?很正常。”弗铢王不以为然。
“大王,我们真的伤不起啊。”小兵再次请求撤离战场。
“啊呦!”一支弩箭射中了弗铢王的左臂,立刻鲜血直流。
汉军的这些弩箭都是带了倒钩或者倒刺的,想要拔出,非常困难。
弗铢王只好挥着弯刀,砍断了箭杆,捂着受伤的手臂,惊慌失措大叫:“撤,撤,快撤!”
匈奴骑兵掉转马头,一口气跑出了四五里地,才停下来,稍稍缓了缓气。这股匈奴人脱离了休屠王之后,很久没有与正规的汉军正面交战了,自然对汉军的武器装备升级,一无所知。
他们回头一看,并没有发现汉军追上来,就放心地下了马,坐在一片草地上,急急地喝水、吃东西了,留下三四个小兵警戒。
弗铢王点了一下人马,不到1500人了,面子很是挂不住,己方损失了五百余人,而汉军是零伤亡,奇耻大辱呀!
他无意识的捶了一下臂膀,不小心捶到了箭镞上,疼痛难忍,失声大叫:“疼死我了!”
想坐下来把箭镞取出来,却又担心汉军随时会杀到,坐立难安。
“大王,我怎么看那些汉军,与从前的战法不一样。”
一个百长按着佩刀,缓慢地走了过来,一瘸一拐的,原来他的右腿也中了一箭。
弗铢王斜眼看着百长,撕开了被弩箭刺破的衣袖:“有什么问题吗?”
“汉军攻击我们的时候,采用侧翼保护、步骑混合,这种打法很是少见。”百长拿出短刀,咬在嘴里,他费了好大劲,才盘腿坐下了,“往常我被汉军的弓箭所伤,箭镞一下子就取出来了,可是今天一拔钻心的疼,应该是有倒刺之类的……”
弗铢王半信半疑,轻轻拔了一下弩箭,果然箭头抽不出来,必须要侧切伤口,及时处理,否则伤口会感染的,肌肉溃烂,危及生命。
“大夫,过来!”弗铢王叫道。
许久,一个两鬓斑白的随军郎中背着一个药箱过来了,颤巍巍的:“大王,正好草药都没有了。”
弗铢王一把揪住了老郎中的衣襟:“没有,不知道去找呀!”
老郎中吓得全身发抖:“老朽无法一下子找齐草药。”
“找不到,你去死吧!”弗铢王弯刀对着老郎中的肩膀砍了下来。
老郎中下意识举起药箱一挡,弯刀落下,药箱被劈成了两半。
“大王,现在军情紧急,你就是砍了我,也是白搭。”老郎中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在匈奴地做牛做马,老朽早就活腻了,想杀我,来吧,给个痛快点的!”
这郎中叫赵用,上郡人,在边地长年行医。30岁那年,匈奴人大举入侵时,抓走了不少平民百姓,赵用与妻子、女儿也被裹挟在其中。
匈奴将边民与牲畜混合在一起,那些猎头、衽左的匈奴人也藏在了被掳掠的人群中。
追赶上来的汉军怕伤及无辜,不敢发起进攻,眼睁睁的看着匈奴人大摇大摆撤回了大漠王庭。
到了王庭不久,赵用和妻女在一次王庭内部的动荡中走散了。
进多方打听才得知女儿和妻子被当做战利品分给了休屠王、逐日王手下的部将了,那些身强力壮的士兵把女符俘虏当做泄欲的工具,月事也不放过,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费尽千辛万苦,赵用终于到了妻女所在的部落,不过他见到的不是活人了,而是两具被剥光了衣服、冰冷的尸首,被杀的原因很荒唐,怀孕的奴隶会浪费粮食,杀掉一了百了。
赵用哀嚎不已,晕倒在尸首旁。好心的浑邪王同情伤心欲绝的赵用,留在了身边,作为郎中使用,并赐给赵用一个貌美的匈奴女子为妻,组建了一个小家庭,很快又有了一个孩子。
几年之后,休屠王带着浑邪王处喝酒,弗铢王(级别低于休屠王)也在其中。
喝得醉醺醺的弗铢王骑着战马,如幽灵一般的在草原上游荡,走着走着就闯进了赵用家的帐篷,一幕惨剧再次发生。
弗铢王想强行占有赵用的妻子毕比月,这匈奴女人性情刚烈,誓死不从,拼死抵抗。弗铢王抽出弯刀,对着毕比月连砍数刀,精疲力尽的毕比月倒在了血泊中。
一不做,二不休,杀红了眼的弗铢王干脆两个在熟睡中的孩子也一并杀了。
等赵用回到家中,背负三条人命的弗铢王早已不知去向。为了寻找杀妻儿的凶手,赵用暗中调查,花了十多年时间,终于锁定了目标——弗铢王。
浑邪王与休屠王被霍去病打败以后,害怕单于诛杀,准备一起投降汉朝。
赵用以为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哪知弗铢王怂恿休屠王临阵反水,结果休屠王被乱刀砍死。
弗铢王在逃跑的时候,趁乱抓走了浑邪王的私人郎中赵用。
退往漠北后,弗铢王收集了休屠王的旧部五千人,休养生息了十余年,部落人口翻了两番。弗铢王的野心又膨胀了,他要夺回敦煌郡,作为自己的领地。
攻打了几次鸣沙山,都没有成功,弗铢王仍不死心,恰好漠北王庭传来了命令,让他们在半路上劫杀汉朝公主。
此前杀过一次汉朝公主了,尝到了甜头,所以接到这项重大的任务时,弗铢王二话没说,轻装简行,带着二千人马就来到了敦煌兵站,后续部队三千。
弗铢王的计划非常完美,以二千人马为诱饵,引出汉军,另外的三千人马则迂回包抄,趁虚进入月牙泉,不费吹灰之力,占领敦煌兵站,冒充汉军守卫,伺机杀死和亲乌孙的公主……
“老东西,你还有点用。”弗铢王嘿嘿一笑,“本王给你一个重大任务,天黑之前,你去月牙泉投毒,毒死那些汉军。”
赵用见逃跑的机会来了,立即表现出极度兴奋的样子:“怎么去呀?”
“你先把本王的箭头,取出来再说。”弗铢王话题一转,“快点。”
“是,大王。”
赵用生了一堆小火,将一把短刀放在火上烧了一会,而后在纱布上擦了擦,抓住弗铢王的手臂,唰的一下划开了伤口,一点一点地取箭镞。
弗铢王扭过头去,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一声不吭。
赵用在伤口上撒一些消炎的草药粉末,包扎好了纱布:“大王,可以了。”
随后,赵用王火中加了几根干树枝,又把带血的纱布扔在了火堆上,他这是在暗中告诉汉军一个信息——匈奴骑兵就在附近。
弗铢王一脚踢开了火堆:“大夫,你这么大的火做甚?是不是想暴露我们的位置?”
“老朽不敢。”赵用随口编了一个听上去非常合适的理由:“军中很多人中箭了,我得和其他郎中一起处理。”
弗铢王一听,顿时打消了疑虑:“去吧……”
“好。”赵用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弗铢王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王,有什么吩咐?”
他举着马鞭,指着身边的十几匹马说,“赵大夫,你把这些马,全部赶到月牙泉那边去。”
赵用牵着一匹黑马,笑了笑,“大王,你这不是考我脑筋急转弯吧?这才十几匹马,也太少了。”
你还想要多少?
至少五十匹。
二十匹,多一匹也不行。
为什么?
如果汉军追上了,马匹不够用的。
“好吧。”赵用爬上了马背,“大王,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弗铢王跳上了马背:“不用这么着急,等我们离开后,你再想办法过去。”
“明白了。”
赵用回到了地上,坐在一个棵大树的树荫下,慢慢地拿出一些破旧的汉服换上了。
弗铢王继续后撤了二百步,一个千长向赵用所在的位置射出一支鸣镝。听到嗡嗡的呼啸声,赵用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可以起来牧马了。
赶着马群,沿着来时的路线绕了几个大圈子,赵用从北边悠哉悠哉地回来了。
才一到鸣沙山附近,他就远远看到山麓的西侧,一大片的黄点点在沙丘上缓缓快速移动,每疾走一百步,黄点点就趴在沙地上停一会。
“糟了,这些该死的匈奴人要偷袭了,不知汉军发现了没有?”
赵用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背,挥动地套马杆,使劲地赶着马群往前冲去……
其时,罗德昌早就回到了兵站内,撤掉了明哨,换上了暗哨,在四个方向埋伏了弓弩手。城门也敞开着,一边等匈奴人进来送死,一边等和亲队伍入关。
这些匈奴人采用伪装色,如果与沙子的颜色非常接近,稍不注意,就被会他们欺骗了,杀到眼前才会知道。
没有毛毛躁躁的九熊在月牙泉,罗德无需担心这家伙的安危,可以放开手来做事了。
热烈滚滚,沙丘上的偷袭者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们决定再天黑之前发起攻击。
离夕阳西下还有半个时辰,一个头目左右各比划了一下,一股大约1000 人的队伍偷偷地到了东门。
盘腿坐在巨石上的罗德昌猜到了匈奴人的意图。他不动声色,只是往月牙泉里投掷了两颗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