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晴好,夏郡王府的某个院子里,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慵懒地坐在花坛一角的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籍看着认着,几朵娇艳的芍药开在脚边,有轻盈的蝴蝶在他周围翩翩起舞。
有小侍女躲在一旁,两眼发痴的看着眼前静美的画面,生怕惊动藤椅上的男子。
然而却还是有招人厌烦的下人突然出现,扯着嗓子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大少爷,淮王殿下来了。”
藤椅上的男子从书里面抬起头,怔了片刻,正要说话,眼角便看见远处忽然出现一个藏蓝色的身影,正是今日的不速之客赵衍。
赵衍的身后跟着一名青衣仆人,但见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锦盒,秦子川眼神微闪,已经明白了对方来此的目的。
“在下秦子川,见过殿下,不知您前来,未能远迎,还望您恕罪。”
秦子川恭恭敬敬的冲男人行了一礼,立刻便招呼下人将上好的碧螺春与来人泡上。
“子川兄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今日前来是替内人来归还您的一份贺礼,不敬之处,也希望你能谅解。”
赵衍开门见山说着便让人把贺礼呈上,交给了秦子川身边的小厮。
秦子川扫了一眼仆人手里的盒子,嘴角微扯,声音却依然会十分恭敬。
“不过是一份礼物而已,若是夫人不喜欢大可直接将其扔了,还劳烦王爷亲自送来,真是罪过!”
“本王的确实想要把它直接丢了,但好歹这也是子川兄的一片心意,本王想了想还是觉得应当给你送回来。”
赵衍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异常,然而对方的脸色始终都是一片恭敬,丝毫看不出异常。
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籍,赵衍忽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本志怪传奇,顿时有些微微惊讶。
“子川兄,你我二人说起来也算是兄弟,本王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若是别人送来这么一份贺礼,我倒也不会多想,但子川兄的这份贺礼却实在让本王有些不安,所以才亲自给你送来。”
赵衍说到最后,声音突然一冷,眼睛里似乎也带了一抹锋利:“子川兄聪明绝顶,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王爷能将在下当成兄弟,实在令我惶恐。实不相瞒,在下这份贺礼本是要送给夫人,想不到竟然会落入殿下的手里,但既然您不喜欢,这份贺礼我收回便是。”
秦子川不疾不徐地冲赵衍行了一个礼,言辞看似恭敬无错,但赵衍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按照他的说法,这份贺礼是他送给萧阮之物,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而他主动跑来退还贺礼,倒有些画足添蛇之感。
赵衍心生不喜,但想到对方派人送来贺礼的时候确有明确交代是送给萧阮,一时间他竟有些无可辩驳。
但见见周围下人都用异样的神情看着自己,赵衍忽然觉得自己前来寻找秦子川的行为实在有些贸然。
他对外宣称萧阮是自己的夫人,萧阮生子之后孟城官员皆有向他祝贺。
他之所以对秦子川送来贺礼的行为这么敏感,无非是觉得对方不仅知道萧阮与自己的关系,还十分清楚自己和赵枫的关系,所以才会觉得对方送来贺礼的行为是对他的一种羞辱,掺杂了不少恶意。
但此刻秦子川并没有皆下他兄弟的话茬,倒像是并不知道他是赵枫的亲生儿子。
是了,此事事关重大,赵枫又岂会让别人轻易知道?
不过,此事还需进一步明确才是。
如此一想,赵衍越发不想在此处停留,略略与秦子川寒暄了几句便匆忙离开。
“大少爷,奴才怎么觉得淮王殿下这般奇怪啊?咱们送去贺礼恭贺他喜得孩子明明是一片好心,他却倒好,不领情也到罢了,还特意跑来将贺礼退还给咱们,这也忒看不起人了吧?”
赵衍离开以后,前来传话的仆人终于忍不住冲秦子川抱怨,然而秦子川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
“殿下不喜欢自然有不喜欢的道理,说不得他是觉得这份贺礼不够有诚意呢?”
“咱们找了孟城最有名的金匠做的东西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奴才还真是想不明白,难道京城的贵人家里生孩子不送这个?”
仆人摸了摸后脑勺,面上一片疑惑,而秦子川却盯着赵衍离开的方向,忽然勾起了唇角。
“既然这份礼物殿下不喜欢,本少爷另送一份便是。”
语罢,秦子川直接将手里的那本志怪传奇丢给仆人:“你且将此物送给那位夫人,就说是我送她解闷消遣便可。”
“这……大少爷您没有弄错吧?咱们送她金锁都不要……”
仆人一脸震惊,待反应过来时发现对方早已没有了踪影。犹豫了许久,仆人只得无奈的拿着话本离开。
萧阮收到秦子川送来的话本,同样觉得异常惊讶。
快速将里面的东西翻了一遍,却发现此书崭新无比,就好像是专门买来送与她一样。
萧阮看不出异常,又见送书的仆人明明一脸羞愧却又强作镇定,心中好笑,摆摆手便人将他送了出去。
而赵衍得知秦子川竟然叫人送来一个话本,略略翻了一下发现这话本竟是他看到的那本当即皱起了眉头,当即以为自己今日退还贺礼的行为惹怒了秦子川,所以对方才会用这种出乎常理的行为。
心头略有理亏,但赵衍这一次却没有再叫人将话本退还回去。
佩儿于第二日午后便赶回了萧阮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她轻声轻脚进得萧阮的房里。还以为对方正在休息,熟料一进门便看见她侧正靠坐在床上,侧头盯着身边的孩子发呆,连她进屋都没有看见。
“夫人,这是奴婢娘亲亲手做的豌豆糕,真的特别好吃,您快尝尝!”
佩儿走到床前,将手里的碗豆糕讨好一样递到萧阮的眼前,萧阮这才缓缓抬起头。
“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佩儿诧异的看着萧阮的眼睛,手里的豌豆糕险些掉落在地上。
此时的萧阮满脸水迹,睫毛带泪,满眼忧伤的样子,俨然是受了什么委屈,而她身边还放着一本书。
佩儿吓了一跳,忙掏出手帕为萧阮擦泪,但见她情绪不佳,更是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过了半响,萧阮面上的忧色去了大半,竟主动拿起了佩儿放在一侧的豌豆糕,俨然刚才暗自垂泪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佩儿娘亲做的豌豆糕,清甜可口,淡淡豌豆味道弥漫在唇齿间,确实比她寻常吃过的豌豆糕味道略胜一筹,然而萧阮仅仅吃了一小块便将其放下。
“我不是已经准了你在家里多停留几日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阮不过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话,佩儿脸上堆出来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犹犹豫豫的看着萧阮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萧阮很快便觉察到异常,她在佩儿面上细细的看了片刻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佩儿开口。
“夫人,奴婢知道现在和您说这些十分不合适,但……但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以后怕是不能留在夫人您的身边了……”
佩儿一开口便泪如雨下,声音更是有些哽咽,显然是对萧阮十分不舍。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说?”
萧阮眉头一动,不觉抬眼朝她看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佩儿是夏郡王府新招进来的一批丫鬟,虽没有签订卖身契,但必须做满一年才能离开,中间没有特殊情况更是不得轻易出府回家。
萧阮此次准许她回家已经是对她提供了便利,但对方这一回来就哭着说不能在她身边伺候,难不成是……
“奴婢……奴婢家里发生了变故,明日就会向府上的管事请辞离开……但奴婢是真的舍不得夫人啊……”
佩儿抹了抹眼泪,似乎是担心惊醒睡着的孩子,不敢声音过大,但又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只得捂着嘴巴,低低的啜泣。
萧阮见此,太阳穴不觉轻轻的跳了起来,如今她正有一事需要身边信得过的人帮自己去办,而这佩儿却说要离开王府,如此一来,她的事情又该交给谁?
“你且莫要哭泣,你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若是我能帮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佩儿的眼泪又一次汹涌而下,哽咽的说起了缘由。
“不瞒夫人,这次回家其实是想看看奴婢哥哥家的孩子,谁料……谁料一回家却得到噩耗,哥哥家的孩子竟然被人给偷了,哥哥上山砍柴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如今家里全靠嫂嫂一人照顾,所以……所以哥哥便决定将我卖给隔壁村的豁子做媳妇……”
萧阮听到最后,眉头越皱越深。
佩儿家中有一老父常年卧病在床,母亲已经老迈,平日里只能做些轻便的家务活儿,家中生计全靠哥哥一人。
如今这哥哥又摔断了腿,嫂嫂因为孩子被偷,恐怕……不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