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珠低头苦笑,默默的将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
“那日,父亲借着你的事情,将玉珑和母亲臭骂一顿,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将母亲逐出定国侯府。现在回头细想,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将母亲逐出。父亲先设计了荣王和你在我的婚宴上出乱子,接着又以慈父的形象赶走母亲,一步步走来,竟然只是为了钟繇那个罪妇。”
“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傅兰鸢有所松动,傅明珠趁势又添了一把火:“我也是傅家人,自然不愿父亲牵扯进这样的灭门大案中,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我又能怎么办?”
她面上倒真是真真的悲切:“我与傅家一损俱损,只能趁着现在事情还未闹大想法子。”
话头一转她又看向傅兰鸢:“你我都是傅家人,若这件事成了真的谁都逃不了,只能通力合作及时止损,妹妹觉得呢?”
这话说的却是不错,不说窝藏重罪旧犯可能是诛九族的罪名,就算皇上心慈放过了她们这些外嫁女,断了何氏的接济她也无法在荣王府中活下去。
心中定了主意,她却又生了些许疑惑来:“就算傅家出什么事,姐姐背靠二皇子这靠山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怎么竟好心到来提醒于我?”
傅明珠苦笑一声摇摇头:“妹妹不知我这当事人的苦,婚宴上闹出那种事二皇子哪还能给我个好脸色?再说了,高门大户里的情分有多少是不看家世背景的?若傅家倒了,我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二皇子的面了。”
傅兰鸢同在皇族王府,对傅明珠这话倒也算是感同身受,闻言沉默半晌总算松了口:“这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这次来傅明珠本也不打算一次就能说动傅兰鸢的,只要在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时间就会将这粒种子催发成长,而这个目的她已经达到了,闻言便笑着起身:“那我等妹妹的消息。”
绿瑶忙上前扶傅明珠起身,后者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对了,二叔最近越发听那秦绣的话,你记得尽早为婶婶打算一下。”
说完便不再停留,直接领着绿瑶出了这院子。
她一句话点到即止,仿佛只是随口添的叮嘱,却让傅兰鸢成功沉下了脸。
绿瑶走到月亮门时不自觉往后瞥了一眼,正被傅兰鸢的眼神吓了个哆嗦,又是后怕又是担心:“小姐,这三小姐现在连间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您找她说这些管用么?”
跟在傅明珠身边这么多年,绿瑶方才侍立在旁听罢全程也明白了自己小姐的主意,无非是想拿傅兰鸢当刀子用。可若之前她听着“荣王侧妃”这个名头还能觉得有用,如今亲眼看着傅兰鸢住的地方,却又对她这个身份产生了怀疑。
就方才那院子还不如她的住处呢,就算傅兰鸢真的被自家主子收为己用,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傅明珠但笑不语,有些事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并且就算她说了对方也不一定听得懂。
不管傅兰鸢混的再怎么惨,到底还有一个“荣王侧妃”的名头在身,只要她想,怎么都能见到荣王爷的。
傅兰鸢是没什么用,但她在这件事中只是一个桥梁而已,她最满意的“利刃”其实是荣王爷。
这些年傅家在荣王爷面前丝毫不恭敬收敛,若是大度的人也就算了,偏荣王爷最是看重身份喜欢奉承的,吃了这么多暗亏之后突然抓到傅家的把柄,她就不信这人能无动于衷。
绿瑶没得到回应倒也不泄气,转而又问:“二小姐到底是傅家人,小姐觉得她会帮咱们吗?”
这次傅明珠倒是没有沉默。她拈起一粒葡萄细细看了一圈,才笑道:“刚才你也看见她过的什么日子了,这门亲事可是傅家替她选的,你觉得对一个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家,她还能有多少不舍得?”
就算再怎么看重家族情谊,荣王府的日子也会将人心中最阴暗最自私的那处逼显出来。更何况傅兰鸢本来就是记仇不记恩的人,只怕她早早就恨不能看着傅家所有人都过得比她更惨,这么好一个机会递过去,她怎么可能放过。
绿瑶本没有多想,可却从自家主子方才的话中听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顿时一个寒颤。
傅明珠没理会她,只盯着手上的葡萄,半晌手指突然用力,将那粒葡萄猛地捏碎。
她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将傅家将傅敏正从这件祸事中摘出来,虽然她也姓傅,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跟那个家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只剩下恨嫉交加。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看着傅家在她的手上分崩离析,看着那些踩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摔到泥沼里,看着自己成为那些人唯一的期望,然后掐断他们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多好。
而她相信傅兰鸢那个傻子会帮她把这件事情办好,就算傅云盈要恨要报仇,也找不到自己身上。
她还没有把握能用这件事将傅云盈也拉下来,但没了傅家这个靠山,她在国公府里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荣王府偏院中。
主仆两人已经离开许久,一阵冷风从未关好的门缝中吹进来,傅兰鸢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指甲剜出了深深的痕迹。
这院里人多口杂,傅兰鸢本是不想被人看笑话才让人来了自己房中,却没想到竟听到了如此重要的事。
去掩上门,顺势确定方才的话没被人听去,她才重新坐回桌前,面色凝重。
窝藏旧犯一事牵连太广,傅明珠的意思是想将傅家摘出来,她却不想如她的意。
若不是傅家,她也不可能掉到如今这个火坑中,而如今好容易抓到机会,她定是要将推她下来的那些人全都拉进泥沼。
反正那些人于她来说不过是个亲戚名头而已,至于父亲……
他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将正妻与女儿弃之不顾,他先做出这等事,就不能怪她狠心!
傅兰鸢暗暗下定了心思,看天色已然不早,她收紧拳头狠咬了下牙,开门召了个丫鬟进来。
外人看来荣王爷府中的女眷不知如何光鲜亮丽,可真身处其中才知道世人看到的连冰山一角都没有。
这天下都是妻妾盼着丈夫宠幸,荣王府中却因为王爷的嗜好让人两难。
荣王妃不算在内,其他的侧妃侍妾哪个不想让王爷多来自己这儿几次,以便能爬得更高。可这荣宠之下却偏还带着要命的危险,故而众人对“侍寝”一事其实又爱又怕,但说到底还是惧意更多。
毕竟荣宠不荣宠的,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王府中众人对“侍寝”一事看的没那么重,所以当傅兰鸢用两锭银子便与伺候王爷的老嬷嬷做了交易。
这些日子荣王爷过的并不算如意,那些个侍妾更没有敢往他眼前凑的,他憋了满腔的火气,可偏又不愿被那些人抖抖索索的坏了兴致,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这日他从王妃那儿出来,本想着去书房练练书法平平心绪,不想一转弯正撞到一人。
那人娇呼一声往后摔去,荣王爷下意识的将人拉住,等人到了怀中才发现是自家侧妃。
“妾身冲撞了王爷,实是大错,请王爷责罚。”
傅兰鸢袅袅婷婷的福下身子,今日天热,她本就穿的轻薄衣衫,这会儿荣王看过去目光正正落在人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让人想……想看看上面添一道红痕是何等美景。
荣王只觉憋了好些天的火气好像骤然燃了起来,面上却只将人扶了起来,语气和蔼面色温柔:“是本王走得急了,你这是何处去?”
“回王爷,妾身近日得了一道消暑养身的良方,想献给王爷,只是您公务繁忙,便想着献去王妃那儿,您才好用上。”
这话是埋怨荣王许久不进她的院子,以至于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经王妃的手才能献上。
荣王心下大悦:“本王不就在这儿,你用不着再去王妃那儿费力了。”
傅兰鸢适时地露出一个娇怯的笑来:“那方子妾身就带着呢……”
“哎,哪儿就那么着急。”
荣王方才扶人起身后便未松手,这会儿顺势将人拥在怀中往偏院走:“本王这便亲自与你去看看,这方子到底功效如何。”
“谢王爷。”
傅兰鸢满面惊喜,后背却出了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她当然没有什么消暑良方,只是从那嬷嬷口中得知荣王的行踪心情,又在身上抹了“锦添”——这还是初入王府时何氏给的东西,说是味道清淡却能引人情欲,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谁知荣王性癖怪异,这东西一直没用得上,没想到今日一试效果竟好得出奇。
她要将傅家之事不动声色的透露给荣王,首先得要有跟王爷相处的机会,虽说通过这种方式自己怕是要遭点罪,但枕头风的效果总是要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