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江素辛跳下火海之后第一个月,年关已至,比之以前的年关,少了一丝喜悦,更频添了些悲伤,连唯一贵妃也被贬掖庭监,剩下的原太子府中的老人都被遣散。
今年的年宴也没有要办的象征,连同钦天监杜生也递了辞呈,站在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夏要变天了。
原本闻名天下的桃花公子,就在 大夏为官,可是一月前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所踪。
众人哀叹,大夏亡矣。
苏穆罢朝已经近一个月,还没有得到消息的杜生带着焦濯一起进了宫。
老远便看见宁启唉声叹气的站在瑾乐宫外。
两人上前,焦濯率先询问,“大监,皇上……”
宁启见是二人,眼底一阵欣喜,连忙说,“二位大人快进去看看,皇上身患恶疾已经一月,如今已近昏迷,更是连药也不喝了。”
焦濯闻言一愣,杜生嗤笑一声,“他也知道有今天,我的话,他是没有放在心上。”
否则那个女人怎么能够在站在后宫里呼云唤雨。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苏穆,明明心里很爱,却又亲手把那个人送上祭坛,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死了。
“你先别说话,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焦濯满眼担忧,“皇上总归是大夏的皇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
“哼,你是真关心他,怎么没见你关心我?”杜生瞥了一眼焦濯。
他总是关心别人胜过关心他。
明明两人已经……
“你……”焦濯明显恼怒,“老子懒得跟你说。”
焦濯不再理杜生,跟着宁启就走进去了。
此时的瑾乐宫内,落叶满地,连往年开得火热的梅花,也一朵没开,只有点点绿叶在中间,迎着微风轻轻摇曳。
杜生跟着后面走进去,只是感觉瑾乐宫内一片荒凉,除了几个聋哑的宫女在打扫着落叶外,就只看见喜贵站在旁边监督,连一直跟在江素辛身边的白芍也一脸悲伤的立在一旁。
上一次来时,江素辛还眉飞色舞的跟他讨论着苏穆的病,也不过才短短几个日月,就已经如此荒凉了。
杜生摇了摇头,看着那抹走进宫殿的月牙白的身影,仿佛心里的阴隐一扫而光。
人生苦短,何苦去纠缠那些无用的东西呢?
珍惜时光才是最好。
这样想着,杜生也不再计较了,远远的跟着两人走进去。
苏穆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的伴卧在床上,看见焦濯后,勉强的勾了勾唇角,“夫子……”
焦濯也没有在乎那些虚礼,直接上前,“听说你身患恶疾,可有召太医?”
苏穆摇了摇头,浅声说,“我这副身体我知道,今晨我还梦见了素辛,她说下面冷,我想去陪陪她。”
每一次闭眼对于苏穆都是煎熬。
闭眼后的他,总是看见素辛满脸都是烧伤的样子,一声声的质问他,怎么如此狠心?
焦濯看着生无可恋的苏穆赶紧劝说道,“你……你是一国之主,你也要为大夏百姓着想,如今已经有流言传出来,说大夏得罪了白虎星,要亡了。”
那天后,苏穆下旨,右相为国为民,当为昭仪开路,与李侍郎一同送上了黄泉,所以如今的朝堂上焦濯一家独大。
每日帮苏穆处理朝政,直到今日看见了盛卿鹤递的奏章,才意识到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谁知才将将一个月,不见所有的人苏穆,就如此这副德行了。
谁知苏穆听完,闭上眼,良久才说,“我想禅位,你觉得河西王与昭王谁合适?”
这个皇位,让他失去了太多。
谁要就拿去吧。
他想去找江素辛了,他怕去晚了,她就先喝了孟婆汤。
他还没有跟她解释。
他们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
焦濯一愣,“谁都不合适,河西王喜好田园闲散,昭王好战。”
谁都不是仁义的主子。
如今的朝堂上,全是苏穆提起来的才子,且政局刚刚稳定,没有人愿意给他打破。
也是今天,焦濯才知道,那个长相如月闽唯的女子,才是深埋在苏穆心里的女子。
否则怎么会给苏穆这样大的打击?
“夫子,你我多少年的朋友了,这一点你也不想帮我?”苏穆哀叹一声,“罢了,罢了,等我死后,你随意拥立一个皇帝。”
“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事实罢了。”
焦濯见苏穆不再说话,一时间也不敢开口。
苏穆话里的绝望任谁都听得出来。
一个不想活的人,你怎么也不能强迫他活。
苏穆就是这种人之一。
‘哇哇哇……’一阵婴儿啼哭传来,杜生怀抱着红色的襁褓走进来,孩子哄着苦恼的孩子。
焦濯看了一眼,皱起眉头,责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逗弄孩子?”
杜生却竖了跟指头在唇上‘嘘’,“你不要吓到他了。”
多可爱的孩子,虽说还没有张开,可是眉眼间都已经露出风华绝代的模样了。
“你上哪里抱来的孩子?”焦濯放软了声音,说道。
宫中可没有敢生孩子的人。
杜生见怀中的孩子不再苦恼,才笑说,“门口那个嬷嬷给我的啊,说是想见苏穆一面。”杜生最后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苏穆身体一阵,想必也是听见了。
“我谁也不见。”
如今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见。
可是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
杜生冷笑,“你非见不可。”
那个嬷嬷与苏穆千丝万缕的联系,杜生也是才知道的,是宁启亲自接进来的。
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发出婴儿啼哭,杜生才注意到的,后来便多嘴的询问了一番。
见苏穆不说话,杜生朝着殿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旧衣袍的妇人,一脸冷漠的由殿外走进来,将将站到杜生身边,杜生怀里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妇人慌忙接过来,才堪堪说道,“我想与皇上单独谈谈。”
杜生点了点头,“好。”
随后拉走了焦濯,顺带带上了木门,焦濯的声音渐渐远了起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怎么说话呢?”
苏穆感觉有人走进,连着热气与一股奶香味飘进苏穆的鼻孔里,“孤不是说谁也不见么?”
妇人也不恼,哄着怀中的孩子,见孩子沉沉睡去,才开口,“穆儿。”
这一声像是喊进了苏穆的心里,就像一双手拨动了心底那根弦。
苏穆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面带慈祥的妇人,久久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