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余音告别了狐朋狗友,驱车回家。
夜里11点多了,余音把车停进地下车库,转着钥匙扣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发现屋外的花坛边儿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余音原本没放在心上,正准备开门,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折身走到花坛跟前。
那影子察觉有人来,这才抬了头。
黑夜里,路灯下,梁耀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余音失笑,这傻子,如果不是自己想起来找茬儿,开门进去了,他岂不是要等到明天早上?
“你在等我?”余音笑着问。
梁耀点了点头,撑着膝盖缓缓地站起来,似乎是蹲久了,直起身的时候还打了个晃,于是又扶着花坛缓了一会儿。
余音不说话,默默地打量他。那人今天终于换下了工装,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黑色T恤,还有跟T恤同样洗的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不怎么干净的运动鞋。
所幸他有加分的长相和身材,硬是把这邋里邋遢的一身穿的有些颓废帅的味道。
“你是……厉华公司的吗?”
他像是犹豫了很久,好半天才地说出一句话。
“啪!”
余音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拍在了梁耀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他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
“有蚊子。”余音摊开手举到他跟前,邀功似得给他看。梁耀下意识低头看,小小的手掌心里确实躺着一个不过芝麻大小的虫子尸体。
“哦……”梁耀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口,“那个……”
“进来说吧,虫子太多了。”余音摆摆手,转过身径直往别墅里走,也不管梁耀是否真的跟了上来。
余音进了门,三两下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地面上,回头看了看仍在玄关处站着的梁耀,说不准要进不进的样子。
“不进来吗?”余音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冲着门外傻站着的人说,“怕我把你吃了?”
梁耀一愣,随即摆摆手,“鞋子……”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鞋,还有屋内一尘不染的地板。
余音这才想起来,拍了拍脑袋,走过去在鞋柜里找了半天。她刚搬进来,还没带别的男人来过,是以这满满当当的鞋柜,竟然没有一双他可以穿上的拖鞋。
“嗯,算了,就这样进来吧。”
余音也不耐烦再找,挥了挥手叫他进来,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
梁耀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又转回身,把鞋在门口的垫子上来回蹭了蹭,这才进了屋,在余音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梁耀有些局促,原本准备了很多的话,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余音也不催他,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沁人的凉水,视线明目张胆地在梁耀身上来回打转。
“余小姐,我想……”梁耀总算说话,他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性感,余音想象不出如果那样的声音凑在自己耳边低喃,又会是怎样的撩人,“问一下,你们公司跟我们协定的款项……”
“你们公司并没按照规定的期限把货物送达,按理要进行赔偿。”余音收敛了神色,从包里取出合同,翻到最后几页递给梁耀。
梁耀没有接,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两腿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可是……总有合理误差范围。”
余音笑了,看来还没有很傻,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余音身体向后,斜倚在沙发上,胳膊搭着扶手,漫不经心道,“多少算合理误差?你们耽误了两天,对方就要付出两天的停工损失,这损失是你们承担还是我们承担?”
梁耀身体一僵,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对贵公司这次项目真的很重视,老板把所有其他项目都停了,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如果款项收不回来,整个公司的工人不光没有工资拿,说不定还会被停工……”梁耀一字一句地说着,“所以……你能不能……”
他正言辞恳切地说着,一抬头却发现余音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她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用露骨的目光就把自己里里外外扒了个精光。
梁耀的脸顿时有些烧。
“余小姐。”他的声音一下严肃起来,可听在余音耳里却更显禁欲,恨不得现在就扑到他的怀里,亲吻他皱起的眉心。
“哦。”余音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所以,能不能请余小姐跟上面沟通一下,赔款的话也可以……”
“你跟我睡吗?”余音笑眯眯地打断梁耀的话。
“什么?”
梁耀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幻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如果你跟我睡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做这个说客。”余音站起身,绕过茶几在梁耀身边坐下,她把手放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轻轻的上下磨蹭。
……
梁耀顿时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都立正敬礼,又仿佛整个人都被丢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炼丹炉里,瞬间就被三味真火“轰”地烧成了灰烬。
他猛地推开余音,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连道别的话也没有说,慌不择路地跑到玄关处,趿拉着鞋子落荒而逃。
余音趴在沙发背上看着那个背影,嘴里嘟囔着,“啊……又跑了……”
“不过没关系。”余音喜滋滋地想着,“他还会来的。”
蚂蚁的款项依然被余音死死压在手里,先前在大门口堵着的一群人,已经有几个因为暴晒而中暑进了医院。
蚂蚁老板也拿厉华没有办法,他倒是有心想谈赔款的事情,可是余音不松口,他们连面儿都见不上一眼。蚂蚁公司人心惶惶,工作也无心开展,气氛凝重无比。
余音倒是再也没有私下见过梁耀,只有偶尔下班的时候才能看到默默站在人群里的高大身影。太阳把他的脸晒得更黑更红了,脖子上似乎还有些蜕皮。想来他这样的糙老爷们,也是不懂得什么叫防晒的。
那就扛着吧,谁抗得过谁呢?余音嗤笑,油门踩得更狠了。
又是在国会,余音喝的有些多,披散着发在舞池里摇头晃脑,音浪震得她有些耳鸣,脑袋里嗡嗡作响。
有一个人见她踉跄的厉害,于是便上来拉她。余音睁大了眼睛,努力地辨认面前这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李忆?”
余音惊讶地叫出声,这不是那个长的像江望的小孩儿吗?
“你怎么来了?”她怪叫一声,双手搂着李忆的脖子,整个人都攀附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姐刚叫我来的吗?”李忆无奈拖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温水给她喂了下去。
“哦!我忘记了。”余音恍然,又一下子笑开,随手拿了杯酒塞到李忆手里,“来!喝酒!”
“你别喝了,我们出去醒醒酒好吗?”
李忆说着,一手搂起余音,踉踉跄跄地带着她出了包间。
余音在大厅里,身子蜷缩在了沙发上。没有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了呛鼻的烟味儿,她整个人都得到了放松,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
李忆就在旁边儿坐着翻手机,偶尔回头看余音一眼。
他一早就跟姚金打探了消息,这女人是个玩家,不交男朋友,只睡不负责,身边花花草草很多,锁定她的人不计其数。
李忆摸了摸下巴,其实他也爱玩,只是像余音这样浪的,他还没见过,不过够味!他喜欢!
大厅里的人来来去去,终于等到了姚金他们从包厢里出来。林代妮先是眼尖地看到了靠在沙发上陪着余音的李忆,然后才看到缩在沙发角落里的余音本人。
“这是干嘛呢?”姚金醉眼朦胧地晃悠着走过来,一提包轮在了正在熟睡的余音身上。
李忆还没来得及阻拦,那包已经“啪”的一声打在了余音身上。后者慢慢转醒,眨巴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愣了好几秒,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几点了?”余音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一面问着,一面用脚尖勾着地上歪七扭八的高跟鞋。
“一点多了,回吧回吧。”姚金看了看表,伙着一帮人一扭一扭地出了大厅。
余音也站起来准备走,刚转身就被李忆拉住了裙角,她回头,看到李忆嬉笑着看她。
“姐,今天要我陪你吗?”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余音最终还是把李忆带走了。
两人一齐走到外面,余音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现在正找着自己不知道停到那旮沓的车。今天国会人爆满,车库也停满了,余音来得又迟,只能随便把车扔在了某个路边儿。
“还是叫代驾吧……”李忆扶额,都喝成这样了,还开车呢?
“放心好吗?我可是酒驾数年的老司机。”
余音不耐烦地朝前走,终于在某个路边儿发现了她的小宝贝。她绕过车头,一边儿低头在包里掏着钥匙,没看脚下,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呀!”余音被吓到,低呼一声朝脚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驾驶室门边儿蹲了个人。
“怎么了姐?”李忆听到动静,忙不迭的跑到余音身边,看到那个人影,不明所以地问,“这是……。”
蹲着的人好像是靠着车门睡着了,被余音踢了一脚之后才悠悠转醒,他扶着门站起来,余音仰着头这才借了月光看清楚那张脸,熟悉的荷尔蒙的气息,还有早上才被她心疼过的晒蜕皮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