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就不会来了。”
余音看向他，眼神笃定，她太了解梁耀，他不愿意走进她的圈子，哪怕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梁耀闻言，也是一哽，他没办法反驳，因为余音说得对，他不会去，如果他知道她有朋友在，他是绝对不回去参与的。
没有为什么，只是他面对着余音，有一种生来的自卑，对于她的那些朋友们，那些所有面对上层者的场合，所有打量的目光，都会让他无影遁形。
而他也不愿意因为他，让余音受到冷眼和嘲讽，毕竟他没有任何资格留在她身边，所以他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一方世界，不愿别人走进来，自己也不要走出去，好像只有在这个只有他和余音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界限。
梁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拉过她的手，嘴唇轻轻动了一下，说出的话，却只有两个字。
“走吧。”
余音没有挣扎，或许是挣扎了但并没有挣脱，两人朝楼上走去，步履沉重。
这一晚上谁也没有睡好。
余音始终背对着他，梁耀的手就放在她的身侧，攥紧了又松开，想要搂上去，想要道歉，可还是退缩了，最让他介意的不是内心的不够坚定，而是余音跟她朋友介绍他时，只说，他是梁耀。
所以他只是梁耀，其他什么也不是。
最后，梁耀也背过身，两人就这样睡了过去。
又到了年底，又到了去各地检查的日子。
以往年度都是余厉华在跑，可今年，那老头子像是铁了心的要历练自己，脏活累活全都甩了一箩筐。可能是觉得这大半年余音态度有转好的趋势，所以一大早的就发来了通知，要去周边各地市视察市场情况，业绩情况等等。
这一去，少不了得半个月。
半个月啊……
余音仰着头，坐在转椅上，这一出差，不免得又想到梁耀。自从住在一起，除了偶尔通宵加班，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过。而这一次，一离开就是半月之久。
最近她与梁耀的关系，实在算不上热络，自从上次那个不算吵架的吵架开始，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了隔阂，可谁也不愿意摊开来说，于是就这样搁置着。
余音觉得两个人似乎到了一个瓶颈，她大概是知道，在一段感情里，时间长了就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然后最终导致分开。
虽然他们不是情侣，可依然让余音觉得有一种危机感，他们……是不是快要完了？
晚上回家，余音就开始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出差，十五天也是不短了，要带走的东西还挺多，稍微一整理，就是一大箱子。
梁耀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到原本就不大的客厅里堆满了余音还没整理好的行李，顿时周身寒气肆溢。
他愣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脑里空白一片。
很久，思维才开始转动起来，后知后觉地想，余音这在做什么？终于厌倦他了吗？终于要走了吗？
可为什么……连道别都不讲，为什么直接就要离开。有不满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发脾气，难道他连一顿争吵都不值得吗？她……。
“你在做什么？”
梁耀站在卫生间门口，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手里的毛巾被攥的死紧，拼尽全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堪，可话一出口就暴露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涩的要命。
余音抬头，对上梁耀的眼神，茫然以及惶恐。
“我……我要出差。”
余音看着他，满脸疑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梁耀这样看着她，让她觉得有种心虚的感觉，像是落跑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于是又补了一句解释。
“准备吃完饭跟你讲的，但是你洗澡去了。”
听到出差两个字，梁耀用力抿了嘴，全身骤然放松下来，眼眶忽地有些热，他抬手用毛巾敷在眼睛上，转身进了卧室。
余音没说话，只是那背影让她的心里有些难受。
夜里躺在床上，除了彼此几闻不见的呼吸，就只剩下窗外偶尔响起的喇叭，或者是呼啸而过的卡车。
可余音知道，梁耀没睡。
梁耀同样也知道，余音醒着。
天气凉了，已经盖上了被子，明明只是不重不厚，却让余音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她正准备翻个身，梁耀却在此时开口。
“出差多久？”
余音怔了一秒，慢半拍地回答，“半个月吧。”
她听到梁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就感觉身上一重，她轻呼一声，嘴上便被某个久违的柔软覆盖。
短暂的一个轻吻后，梁耀把头埋在她的颈弯里，半天又不说话了。余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手心覆在梁耀腰间，轻轻摩挲。
出差之前的最后一晚，两人相拥而眠。
走的时候，梁耀下楼送她。
林平早已在楼下等着，梁耀把行李箱交给林平，后者十分利索地拿了箱子就塞到了后备箱里，然后站在车前等着余音。
“我走了。”余音面对梁耀站着，心里有些泛酸，遮掩着用手理了理他的衣襟。
梁耀只是看着她，十五天对他来说，实在太长了些，他们从未分开这么久过，久到……梁耀几乎觉得这一走，大概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十五天，足够把他们所有的热情都消磨散尽，尤其……是在他们这样心有隔阂的状态当口。
梁耀拉着她的手，就这样把她抱在了怀里，无视了就在不远处的林平。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了对余音的亲昵和不舍。
“我……等你回来。”
余音蓦地心头一软，回抱住他，指尖在他脊背上轻轻按了按，似做安抚。
她还是走了。
坐在去往同州的飞机上，茫茫白云把窗外的视线遮了个完全，余音眯了眼，索性把遮光板拉了下来。
随即想到要有半个月都见不到梁耀了，心里还怪难过。
或许，两个人之前确实太好了一些，所以骤然冷淡下来的时候，都有些不习惯，而这次出差，也算是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彼此沉淀。
林平把这半个月的行程递了过来，余音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包里，闭着眼开始休息。
林平无奈，也只能随她去了。
到了同州，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余音拒绝了分公司要接待的提议，直接去了酒店，跟林平随意在餐厅吃了点饭，然后就回房间补眠。
余音躺在床上，把手机闹钟调到下午两点，准备直接开工，速战速决。
送走余音的梁耀，在回家之后，立即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整个心都跟此时的屋子一样，空落落的。
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很久，直到吊钟又开始报时。梁耀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起身准备去练车场练车。
他报了驾校的课已经很久，平时跟余音在一起，练习的时间非常少，现在余音一走，倒是空下来了很多时间，十五天，足够他把驾照拿下来了。
下午两点半，余音跟林平准时出现在分公司的办公室里，其他一同检查的人中午好像就已经到了，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
分公司倒是尽职，一早就把要检查的资料准备好，一沓沓地堆满了整个办公桌，余音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被这一座座小山似的文件吓出去。
心里忍不住碎碎念，合着以前老头来检查都是这阵势，还是说这是专门针对她这个新手，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林平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进了办公室之后，就只留下部分帮忙的人，其他闲杂人等都直接请离。
整个检查过程按部就班。
检查表是林平早就做好了的，他拿出笔记本电脑，递给余音，剩下的人就负责把表中的各个列项从这堆资料里面找出来，以供余音查看。
余音从坐下来之后，眼睛脑子就没停过，在堆积如山的白花花文件里，觉得自己都跟充了气一样，随便一碰整个人都要炸掉。
一下午过去，也不过检查了三分之二的列项。余音也可以证实，这些人大概是真的看不起自己，给自己搞事情。
虽然文件垒了一屋子，但是真正有用的却是没有几个，很多资料一看都是近期为了应付检查才做的，纸张崭崭新新，一点褶皱都没有；还有的方案做的十分漂亮，但要起实在东西，影音、会议记录、经费合同，一个都没有。
余音都快气笑了，这些人大概真当自己是出来玩的了。
原本余音是准备分两天看完痕迹化资料，但是看到分公司这个态度，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儿什么，要不然真的是当她绣花枕头了。
一屋子的资料整整查到晚上9点多才弄完，余音不走，下面一帮管理也不敢走，兢兢战战地在办公室等着，时不时顶着余音的呵斥以及飞来的文件，硬着头皮作解释。
可奈何就算他们说出了个舌灿莲花，余音也依旧不买账，没有就是没有，检查表被她毫不留情地划了好几个叉，当场扣了某分管经理半年的绩效，分公司的领导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了钉子，小看了这位姑奶奶。
于是在余音走了之后，已经顾不上快晚上十点多的时间，挨个跟明天要检查的职能部门打电话，期望他们在余音去检查前，做好万足的工作，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要不然，估计他的职位也就不保了。
检查的第一天，就这样鸡飞狗跳地过去了。
余音把自己狠狠地砸在了酒店松软的大床上，一瞬间就睡了过去，连洗澡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