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全都是各大新闻板报对于这次白脩其事件的报道，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议论的，可喜欢阴谋论的大有人在，尤其是现下的记者们。
这不，搁在余音面前的，最项目的金融版头条上，就是针对厉华集团这次惩治白脩其的报道。
“厉华销售总经理锒铛入狱，确有其事还是负屈含冤？”
余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可不是不看，影响就不存在的。
白脩其虽然已经入狱，但是亏空却还存在，在加上因为销售公司无人管理，前任总经理的负面舆论，导致上半年收益惨淡。
如果不能在年中报表上把利润提上来，就会导致很多金融机构停止与厉华的合作，最终致使资金链断掉。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余厉华在的话，众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厉华也不至于这样狼狈，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余音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从周一开始，她就不停地奔波于各市，为了是能在厉华危难时候，稳定住各个分公司员工的心态。
还有开会，无休无止的开会，消除影响，正面报道，稳定军心。
余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在家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即使是她，也跟着大家一起吃员工餐，盒饭和外卖。
“余总……”
“嗯？”余音缓缓睁开眼，看到林平把手里的ipad递给她。
余音看了一眼，就无声地笑了起来。屏幕上，某新闻版块正中央用红着宋体把题目描粗加大，正是如是说——《厉华集团：大义灭亲还是六亲不认？》
下面的配图，正是白脩其儿子抱着父母痛哭流涕的画面。也是，白脩其和文氏双双入狱，可不就只剩下他儿子一个了吗。
“余总……这……”
“就这样吧。”余音把iPad还给林平，“最近跟融经日报沟通的怎么样了？”
“他们不怎么愿意。”
余音了然地点头，融经日报是浙兴最大金融报刊，如果有他们能为厉华集团说上一两句话那么整个商圈的风向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余厉华和融经报社社长关系不错，以往还有些合作关系在里头，但是现在，融经不像其他报社、新闻媒体一样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想拉拢，恐怕是有些困难。
可是……
余音捏着笔在指尖儿上转了一圈儿。
“这样吧，明天跟周社长预约一下，看什么时候能见面谈。”
“好的。”林平说完，转身要走，可刚走到门前，又顿住了，回头问，“下午出去吃吧？听姚金说，有家新开的私房菜不错。”
“你倒是跟姚金关系好。”余音似笑非笑地看他，调侃道。
“不是……”
“不了，还是盒饭吧，拿到办公室来。”余音摆手，说。
某条小巷内，姚金和林平坐在一家私房餐馆里。店面不大，装修的也不是很豪华，可是胜在精致，精致到一碗一勺都让人觉得欢喜。
“吃完了给余音再叫一份带回去，成天吃垃圾食品，你们这些助理不管的吗？”姚金说。
“劝了，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林平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最近报纸上都说成什么了，连当初余夫人的死都挖出来了，说余总这么对待死去母亲的弟弟，不人道，不仁义。”
姚金气得眼珠都快出来了。
“怎么能这么颠倒是非！？”
“媒体么，不就是为了噱头，谁管真假。”林平冷哼一声，“最近销售也不好，余总快要连垃圾食品都吃不下了，跟玩命似的工作，大概半个月都没回家了。”
“啧，一会儿，我去看看她，这家饭不错，虽然不比大饭店，但是在家常菜里，算是很不错了，希望她多少能吃点吧。”
“说到这个，你怎么知道这里这个餐馆？”
“朋友住在附近，来吃过。”
“喔。”
两人吃过饭，叫了服务员再做一份打包，服务员笑意盈盈地应了，转身去吩咐后厨再做一份，突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顺势接过菜单。
服务员一愣，“啊……梁……老板……”
余音此时正在医院里。
余厉华没醒，行将就木地躺在病床上，面容枯槁。
余音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慢慢给他擦拭着身子，这些事一般有护工来做，只是她来了，就不愿意经由他手，于是小心翼翼地，摩挲过一寸寸皱纹满布的皮肤。
原来……余厉华已经这么老了啊。
从小的时候，余厉华是很宠她的，大概那时候正是厉华集团上升期的时候，虽然很忙，但只要回了家，那么所有时间都是她的。
堂堂集团总裁，跪爬在地板上陪她玩骑马的游戏，陪她拼积木，陪她过家家。吃饭的时候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接受不了余厉华这么对母亲，她不能接受这样温柔的一个人竟然会置自己的结发妻子于不顾。
余音吸了吸鼻子，把毛巾放在脸盆里浸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都已经这么老了啊，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这样老了。
门突然被推开，余音抬头，与门外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林平先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来给您送饭。”
身旁的姚金也连连点头。
两人都刻意忽视了余音在哭的这一事实，余音自然也不会提起，随口说，“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吃。”
“先吃吧，我来洗，一会儿饭凉了。”姚金走上前，接过余音手里的毛巾，然后把饭盒塞在她手里，推搡着，让她坐在了桌前。
余音没办法，叹了口气，拿起碗筷。
只是一口菜入嘴，余音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这个味道，这个菜的味道……就算她死了也不会忘记的味道……
余音艰难地咽下，若无其事地问，“这饭在哪儿买的？”
“好吃？”姚金回头，笑了笑说，“就是城东巷子那儿，刚开的一家，我朋友推荐的，你喜欢？？”
“还行。”余音说。
“你喜欢那下次也吃这个吧。”
“不用。”
余音吃了几口，就把饭菜推到一边，不是她吃不下，而是越吃……眼眶越热，鼻头发酸。
离梁耀离开，明明不过才几个月，可是再次尝到熟悉的味道，依然觉得恍如隔世，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梁耀的样子，都已经在脑海里模糊了。
余音也怀疑过，这或许是自己的臆想，毕竟当初那人走的那样决绝。当初的声泪俱下都挽回不了他要离开的心，他又怎么会回来？
他都已经想好了所有退路，又怎么会轻易的反悔？
当初的声泪俱下都挽回不了他要离开的心，他又怎么会回来？
可是……这饭菜，又是怎么回事？这盛满了他的味道的饭菜，又如何解释呢？不是她不相信自己，而是，她不再相信他。
天晚了，林平先回了公司，说是还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处理。
姚金看着余音替余厉华掖了被角，又站着发了会儿呆，这才开口，“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库里检查？”
“嗯。”
余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了身，拿过一旁的外套。
“我送你吧。”姚金跟着余音出了病房，冲她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我新买了车，顺便带你去兜一圈儿？”
“不了。”余音勉强一笑，“我有些累，你送我回去吧。”
姚金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的余音，她又能说些什么？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有着面对一切挫折灾难的勇气，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谁，让她连面对的精神的都没有了。
在这样的时候，姚金也曾后悔，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此时梁耀在身边，余音可能就不会变得这样萎靡不振。
所以，她真想收回那句，不要让梁耀回来的那句话。
如果，如果……梁耀能回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汽车行驶在去往香榭的路上，路旁的树枝在夜里影影绰绰，倒影仿佛地狱里的魔鬼，伸长了利爪妄图把旁人拉进深渊。
福无双至，祸也从不单行。
距离分手……余厉华住院……厉华集团销售危机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一筹莫展的同时，各个高层也在想方设法地提升本年收益。
财报太能体现一个公司的盈亏，如果连这点成绩都做不出来，那么厉华集团背后的金融机构也完全没有理由支持一个毫无前途的公司。
针对如何提升厉华半年销售，余音开了一次又一次会议，而效果甚微。
销售部提出的薄利多销这种方法，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从近期来看，对整体销售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过最近的舆论倾向倒是好了一些，某些人会用亲情来做文章，她余音也会。上一次与融金报社的交谈，在余音私下送上一次大礼后，态度终于缓和。
融金报社的社长也答应在报刊上给予厉华一席之地，可以发布一些对厉华方面有益的报道，其中就包括余音利用当初白脩文为厉华而死这一事。
当然，余音不可能把所有事实都托盘而出，她只是把导致白脩文自杀的原因做了一些改动，这对厉华集团百利而无一害，想来白脩文在天上，也很愿意帮她这个女儿一把。
既然无良报社利用白脩文的死来打击厉华，那么她自然也可以用白脩文在报复回去，她虽然不想白脩文死了这么多年也不安稳，但是人家都气到她们家头上了，她自然也没有隔岸观火的道理。
好在，确实有效。
融金日报的稿子一发，社会舆论明显就有了好转。
余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下属发来的关于最近舆论风向的报告情况，心里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