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以及内阁把靳辅的回答写成折子,十七日交皇帝阅览。两日后,康熙皇帝召集三公九卿,问其商议后觉得靳辅所言究竟意见如何?
在乾清宫三公九卿答,靳辅同意可塞减水坝五六处,而高家堰之坝断不可塞。康熙皇帝自己已经是看过了奏折,自然知道靳辅的意思。
因此说,塞小坝无意义,关键是塞高家堰大坝。
靳辅此时就在京师,自然皇帝更好的举动就是应该找靳辅当面问。因此自有侍从传召,会上汤斌升主张可塞高家堰,伊桑阿态度模棱两可。
皇帝的提议靳辅反对,而他也讥刺汤斌升作为礼部尚书不懂河工之事。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皇帝只能下令第二天再议。
第二日早朝之后康熙帝问靳辅,黄河南岸毛城铺一带闸坝可否闭塞?靳辅一番思索后回答,永塞不便,一年可以。
听见靳辅的回答,玄烨再问既闭之后,可减水势几分?皇帝的口气,带着三分的妥协之意。
想到高家堰的情况,靳辅觉得春夏间可减十分之四,秋冬可减二分。如此,便是最好的。
听见回答之后,玄烨想着,能减几分也好,高家堰堤坝也可闭塞。那么如此一来,或许挖河清除淤泥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是能够减四分,但是春夏一者是凌汛,一则是洪涝。势必达不到四成最高的要求。能够到三分已经是极限。”
“而秋冬的两分,虽然是能够圆满,但是到了十一月,河面便开始冰封,也是难事。”
靳辅又提出几个小问题,表白自己无意与孙在丰等人为难,皇帝没有当下表态,只是说另靳辅以及九卿会去等消息。
三日后皇帝下令就此决定暂塞高邮州、高家堰诸闸,堵塞黄河以南诸堤坝。皇帝的决定已经表明,靳辅被皇帝暂时放弃。
这也使靳辅越来越陷入被动,靳辅如今已经是入局了。作为明珠一派的人,虽然还算是暗中,但是皇帝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如今若是被皇帝放弃,靳辅没有了皇帝的庇佑,就只能是真的与明珠沆瀣一气。但是皇帝决定一下,金口玉言。
靳辅不能改变皇帝的意思,明珠觉得事情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如今的河务总督官居一品,还是靳辅的头衔。
回到淮安府后,靳辅按照自己的考虑,为解决下河地区的水患,在这年的七月上疏提出建重堤,这又导致一场争论。
靳辅在奏疏中,先从前几朝论证高邮、宝应诸湖,宋元以前原是一片良田,在他堵筑清水潭时曾从河底发现过古钱及砖井石街。
洪泽湖过去是清河县的洪泽村,因黄河改道使淮水堵塞不得下而造成的,高邮、宝应诸湖是由高家堰、翟家坝旁流东注的结果。
从此良田变为汪洋,为患下河。靳辅不希望皇帝不顾及这些先例,而一意孤行造成更多的良田丧失。
之后又将运河与高家堰的黄淮二河拿出来说事儿,运河河堤比高家堰堤顶低一丈多,因此建减水坝,在堰堤泄水一千方。
在运堤则可泄水一千二百方,两百方懂得差距,虽然是不大,但是日积月累呢?正是因为这样,这才使过去三遭大涨而运堤安然无恙。
运河河堤所泄之水,以下河为壑,下河之东即大海,浚海口似可缓解水患,但在清江浦至海的南北千余里范围内,却不是。
这一千余里之中,只有庙湾、天妃、石坎三口为过去泄水入海之处,其余皆可以驰马之路。这条道路还是官道,更是不可行。
除了这些,中间的泰州安丰、东台、盐城诸县,地势卑下,形如釜底,止就釜底挑挖,只能增加釜底的深度。
如淮水盛涨,高家堰泄水汹涌而来,仍不能救被淹的民田。因此不论皇帝究竟是意欲何为,都是不能不考虑下游百姓的农田房舍。
为了讨得皇帝欢心,靳辅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要求。知道一百万白银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因此靳辅上奏自己与幕友陈潢设计的办法。
即自翟家坝起,历唐埂、古沟、周桥闸、高良涧、高家堰,筑重堤一道。此工一成,好处极多,不仅使东堰堤减下之水北出清口。
同时洪泽湖之水不再淹下河,下河十余万顷之地可变沃产,高宝诸湖皆可涸出田地数千顷,再召人屯垦,可充实府库。
而且此堤还可以保护高堰,并使行于堤内河上的商民得到便利。关键是如此一来,皇帝最先看见的大修上饶的堤坝等,系数作废。
如此一来的结果,便是靳辅对于皇帝选中于成龙等人的结果,也是担心所以现在变作出了让步。
靳辅不需要皇帝拿出上百万的白银,在靳辅上奏的奏折之中,附带了一份清单。这封清单是靳辅理出来的大概花费,只有三十五万白银。
如此一来,靳辅为皇帝节省了整整七八十万的白银,靳辅想着或许陛下是会答应自己的。就像是一场谈判,商人重利。
而就在这篇奏疏中,靳辅也特意的向皇帝推荐了陈潢。因为靳辅知道,自己任职已经十年之久了,无论自己是否愿意,也不论皇帝待自己如何。
本身也是到了皇帝要将自己替换的时候,因此与其找一个不熟悉的,靳辅宁愿将自己的下属提拔起来。
因为靳辅态度的转变,九卿也是觉得可行。毕竟于成龙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做不成老将廉颇,要赵括这个后生何用?
靳辅的这篇奏疏一呈上,九卿乃至内阁商议之后最终同意他的意见,皇帝下令给陈潢加上了佥事道衔。
虽然皇帝是服软了,但是还是召见了于成龙。当时于成龙已任直隶巡抚,直隶总督府与京师之间,不过百里。
皇帝下令,于成龙当日就能入京师。乾清宫议事殿皇帝召见了于成龙。而同时靳辅上奏的奏折,皇帝也给了于成龙观看。
“卿家以为,此举如何?”皇帝开口询问,这是征求于成龙他的意见。靳辅的奏折不短,但是于成龙也是很快速的看完了。
看见靳辅依旧还是坚持要修建堤坝,而不是赞成清掏泥沙,于成龙仍坚持觉得下河宜挑不宜停,重堤宜停不宜筑。
就算是将所有的利弊一一呈现,但是于成龙自己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况且河道淤泥不比海水之中的泥沙。
若是利用得当,这些淤泥也算是肥沃的涂料。那么至于农田之中也是可行的。因此两人互不相让,彼此完全对立。
好在靳辅不在,就算是一时议而不决,也总归是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因为没有决断,最后皇帝将这件事压制了。
直到十月十七日,康熙皇帝在塞外行宫看了靳辅的题本,以挑河事关重大,命户部尚书佛伦等会同两江总督董讷、漕运总督慕天颜详议。
靳辅不在京师,而漕运之中多是内阁索相之人。最后结果就是董、慕两人对靳辅之议持反对意见,佛伦等主张用靳辅之议。
又是一番争执后,皇帝再次搁置这件事。十一月回奏,康熙皇帝命下廷议,而此时就是搁置在北巡塞外回来的皇帝案头。
太皇太后病中,皇帝本来就是一直在床前侍疾,偏偏河运这件事拖了两年,也是没有一个解决之道。如今皇帝还要被干扰,也只能搁置。
陈潢,字天一,江浙钱塘人。早年怀才不遇,虽然有大志奈何没有伯乐。直到靳辅过邯郸吕祖洞,只见壁上题诗。
富贵荣华五十秋,纵然一梦也风流。而今落拓邯郸道,要与先生借枕头。
都是字如其人,而诗也是一样。靳辅见诗意豪迈但是却抑郁不得志,因此寻找作者。待到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人即陈潢。
此时的陈潢也就是一个江南的书生,百无一用。但是靳辅却不觉得有何不好,因此两人一见而成知己朋友。
靳辅觉得陈潢此人有大才,因此回到淮安后将陈潢当作了自己的幕客。在总督府,陈潢为靳辅治河修堤积极提供资料、数据和设计方案。
倒也当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靳辅识人之明倒也是没有被辱没。
因此本来是孤家寡人,自己独自在朝中奋斗,而依附皇帝的靳辅,因此也一点点的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皇帝将一切看在自己眼中,但是却没有点破。良臣难得,但是忠心更佳。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皇帝将这件事压制了,除了因太皇太后病急之外,还有就是对于明珠与索额图之间的暗流不满意。
大皇子如今大婚已过,江南的科场似乎是又起波澜。虽然是都察院与大理寺都在审查,但是皇帝还是坚信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
“此时不必多说,没有什么事可以商量的。”因为大婚了,胤褆的限制就不再如以前那么多。诸如出宫这样的事情,皇帝已经给了令牌。
因为皇帝再一次发火,虽然靳辅没有被指名道姓,但是如今还能够令皇帝肝火大动的,也就只有河务这件事。
作为被支持的人,胤褆当日支到自己的外家牵涉在其中。尤其是自己如今大婚了,作为内阁学士的明珠是越发的按捺不住。
皇帝桌案上弹劾明珠的奏折,如今也是堆积了不少。况且如今靳辅一案,徐乾学的状告案,好几件案子明珠被牵涉其中。
大皇子如今在茶肆见自己的几个表兄,就是为了要安抚住明珠。皇帝已经是不痛快,随时随地都是可能发火的。
“可是,阿玛已经说,这件事圣人一定是不会抓住不放的。”纳兰揆方还打算劝说,此时看着留下引起的骚动,胤褆没有被吸引。
“怎着,难得已经是忘记了当年姚启圣的事情。”在一群人之中,如今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人,胤褆生活在皇宫,但尔虞我诈自然要更加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