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子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将她要问及此事的心堵得一丝后路都没有,却在餐桌上问了她那样的一个问题。
老头儿五年前不告诉她,不让她知道的事,五年后或者十年后都不会改变主意。
她只能从其他人的嘴里来得知真相。
“我和你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猜测。”
原来他也是猜测?
辛然却怎么也不相信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不动,又被那里面饱含着过分沉重的东西揽乱了情绪,错开了他的视线,又问:“她……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
她的脸色莫名的苍白又难堪了起来。
那样的话终归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可就算更残忍的真相她也要去承受,她要的是真相,而不是一辈子都活在一场骗局里。
蔺大叔笃定她不是那种逃避现实真相的女孩儿,也非常确定她这次的手术前一定会回来,可是他并没有想过,她这么快就问及了这个问题。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辛然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活着要怎样回答她。
也想过很多种其他的情况,在他死后的事,都不用他去回答了。
可又想到那样的时刻让他觉得遗憾。
子兰走时带着遗憾,他也要将遗憾留下给别人和自己吗?
“然然,不是招惹。你误会了她,你妈妈她是爱上了你爸爸,才会嫁给他,才会生下你。”他每一个字的份量都格外的沉重又忧郁,辛然蓦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心痛。
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开始泛滥成灾,有那么一刻,她痛到忘记了怎样呼吸。
那样的一霎那间,仿佛是她的错觉而已,那么长的时间,好像她走过的人生最黑暗时候,又如她灵魂深处不知名年月的度过的无数的黑暗的时期。
那样的漫长到让她不知所措。
蔺徽而强自隐忍着那份痛,强行压下了喉头的甜腥味,在他垂头后再次抬起目光的时候,辛然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冷静和镇定。
“你骗我,如果她爱着我爸爸,又为什么会去找你的飞机上失事?”把她当傻子吗?
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他的话吧!
“然然,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她是你妈妈,她的话你也不信吗?”
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时,辛然的脑海里回响起来一句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话。
温婉如水的女人在她从芭蕾课上回到家的时候,总会摸着她皱着的眉笑着说:“我们的宝贝,这是真的不喜欢吗?”
可那时候辛然不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怎样的人生,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她活着的时候,最常讲的话就是:“你是我们的宝贝。”
只对实验感兴趣的伊教授会在一年内难得回来的时候抱着她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转圈圈,也会将他喜欢的植物学的书带给她一套又一套,从那时候开始,在她有记忆的时候,伊教授那么木讷地人会在妈妈不知道的时候,抱着她在书房里小声地对她说:“小然,你是我们爱的结晶。”
伊教授是个害羞的男人,对于感情的事每次讲起来的时候都会脸红的莫名。
就连母亲每次讲起来他们在法国的某个小镇结婚的事,他都会红着脸对她说:“当着小然的面,她还小。”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说的呢?
“我怕她长大像你一样,万一也是个情商不开窍的,求婚还要我死乞白赖的缠得你,那可怎么好?”
辛然的眼角有些发涩,那个时候,伊教授夫妻是相爱的,哪怕他们一年相聚的时刻短而又短。
可每一秒,辛然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幸福的童话故事。
她有着一个并不是所有同学都懂的完美的家庭。
父母如此相爱,在如今的世界上显得多么的弥足珍贵?
所以真相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认知是被颠覆掉的。
辛然有时候会在母亲咖啡馆的生意并不忙的时候去缠着她追问一些当年他们的这对女方求婚的细节,可是母亲永远都是那样温婉如水的笑容对她说:“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辛然不知道,就算是现在她也不能完全明白。
感情不过两个人的事,有多么的难懂。
“然然,你如果愿意听的话,我可以讲给你我们之间的事。”蔺大叔压抑着声音咳了几声后,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如纸。
辛然从怔忡中回神,她轻轻地摇头,坚定异常地不逃避他的忧郁的眼睛直神着他,说:“如果你不想让我误会她,就努力活下去,手术后会有四十八小时的观察期。那时候我已经回国了,所以下次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希望自己用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辛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蔺大叔微微欠了身,不知想说些什么,却终归在她那样冷淡疏离的面色下什么也没有说。
走出了病房的时候看到了那些保镖,还有肯,他对辛然又是恭敬的弯腰点头,“辛小姐,多谢。”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郑重的相谢的。
进了电梯后,才在那明亮如镜的电梯壁上看清了自己的脸,说不出的冰冷异常没有一丝的温度。
辛然抬起了手来,抚上自己的脸,抿紧了唇。
走出电梯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缓和了许多,周先生那么洁癖的人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走进医院里来,但那天他却站在大厅里的柱后等着她。
见她下来,迎了过去,凝眸盯着她的脸打量了许久,才揽了她往医院自动门走了出去。
一晚上周先生都安静地搂着她不说话,只是偶尔会将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吻印在她的肌肤上,辛然翻身去回应加深吻的时候,他却非常克己地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好好休息,你明天还有手术。”
蔺徽而这场手术并不亚于五年来她第一次给不到十八岁的孩子们手术的压力。
周先生是这样担忧着的。
可辛然并没有想过那么多,翻身爬在他紧致坚实的胸膛上,眯着眼眸似笑非笑地问:“周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网上很多帖子不是说吗,如果男人有一天没有了激情,说明要么是出轨前兆,要么就是已经出轨之后。
没有什么精力来应付妻子了。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发生在周先生的身上,但辛然那种怀疑地目光往他某处安分守己的位置扫过去的时候,还是多少刺伤了周先生的骄傲。
他双手托了她往上一提,翻了个身就将她抵在那柔软的床里,磨着牙有些无奈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
可那种怀疑还是在他的心里无限的放大。
周先生脑洞开得有点儿大,他在想的是,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在瞒着他?
比如说来非洲洲医院的第一晚,她到底是陪着什么人宿醉一晚未归。
那个人竟然连易情和顾悠然都无法去查证,这让周先生心里的不安和疑惑越来越大,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真的并不好受。
为了证明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就连她后来的佯装讨饶他都没有放过她,直到夜色更浓的时候,他才觉察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可是后悔也晚了。
“对不起……”他抱了她往浴室里走进去,放好了热水的时候洗了她的头发时,她已经勾着唇角沉沉地睡过去。
如呓语般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周晋珩,如果是你,会爱上别人吗……”
那终究变成了她人生里的一根刺。
为什么会先遇到苏子凡呢?
周晋珩抬起她的头用干净的毛巾裹了她的头发,又替她洗了澡,抱她出去床上的时候取了吹风机把她的长发都吹干,这才关了灯躺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把她勒在了胸口处。
辛子兰一辈子爱过两个男人的事,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让她释怀了。
辛然的精力在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餐后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一丝的不振,周先生从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蹙着眉头,一副对昨晚自己所做的事很懊恼的模样。
出门的时候辛然还要火上浇油一把,忽然双脚一软就拽住他的手,然后在周先生拧紧了俊眉的时候,她已经没事儿人般自己精神熠熠地往电梯里走进去。
还有些迷惑地看着周先生问:“周先生,你怎么了?”
周先生从晚上到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那俊眉就没有舒展过一刻。
“然然,我今天没事。”周先生在她下车前握着她的手凝眸直视着她说。
辛然眨了下眼,有些不明白地说:“那么多的公司,你就这么清闲吗?”
心里已经要笑抽了。
可爱单纯又好骗的周先生啊!
在他试图解释这些的时候,辛然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那紧锁的眉,笑着说:“别等着,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很漫长。”
何况是蔺先生这样复杂性的肿瘤手术,谁都没有预计好时间会是几个小时。
“你主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