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我找教授。”中英文混起来也无法掩去她语气里的凝重。
“南希？哦，我去喊他起来。”
卡尔教授几分钟后拿起了电话来，“南希？”
辛然先道歉，“教授，这么晚还打电话是我不好。”然后就把自己对这个病患并不知情的事告诉给他，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这个手术，我不能主刀。”
“我知道。”
卡尔教授这么说：“从这个病患到了医院里指名非要找你做她的主治医生时，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决定。”
辛然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多少还是对她有些了解的。
但辛然不明白，“那您为什么还同意医院的决定？”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做这个手术，也不会接这个病患，为什么会做了那么详细的记录又让哈里打电话通知她明天下午手术的事。
“因为你不会同意手术，这个病患现在也已经不适合手术。他们把最佳手术时间错过了。”卡尔教授叹着气说的这番话。
辛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了六年前的夏星辰的手术时，是她打了保票向他们保证可以有千分之一的成功率。但偏偏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没有任何风险危险的结论。
卡尔教授既然知道这件事，那院长呢？医院里其他的医生也不是完全都不知情的吧？
这样的一个病患进来，各方的会诊都会在会议里提出来任何有疑惑的地方。
“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上午定了会议，到时候一起去就知道最佳方案了。”
辛然将那份卡尔教授的记录拍了张照片，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出去往住院部那边的楼里过去，穿过钢化玻璃走廊整个住院部里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
从住院部那里问了个值班的护士，确定了病房之后她往那边的病房门口走了过去。
安静的整个住院部里，隐隐不知哪个病房里传出来说话的声音，辛然越走才渐渐将那声音听得清晰。
“我不做手术！做了就会死！那个南希是个刽子手！是个杀手犯，她手里死过人你们知道吗？我不管你们觉得她多厉害，但我不会让她给我做手术的，我不想死！”
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的声音，法文讲得极流利，辛然从门中间的那块玻璃里看了进去。
有对中年男女在陪着她，女孩儿就站在病床上双手叉腰瞪大了一双眼睛对他们吼。
女人脸上神情担忧又无奈的动手去拉病床上的女儿，“埃莉诺，南希是最厉害的脑肿瘤医生，那个是突发状况，你现在不手术……你让我们怎么办？”
不手术才会死的话父母是讲不出来的。
辛然没有多听他们的话，对于她来说，六年前的那种骄傲自是的事她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做一次的。
确定了那个女儿自己并不同意让她手术的事就掉头离开，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看到她离开和她说了句：“南希医生，你明天会主刀吗？”
辛然冲她带着几分崇拜之情的脸看去，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是从学院里的传说就崇拜了她好几年的女孩儿，听见她问自己的名字，就把刚才那个问题扔开，激动的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南希医生，我叫米莉．马奇！”
辛然对她笑着点头，脚步不停已经往那边和医生办公楼连着的玻璃走廊里走了过去。
下了楼的去停车场里，没有按车钥匙，等走到了车旁才拿钥匙直接插入转动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打开了车门，后面环着手臂靠在座上的周先生却已经醒了，也或许他刚才压根就没有睡着。
“可以回去了吗？”
辛然边系着安全带，边回头对他浅笑着点头：“嗯。”看到他手放在了车门上又要换到前面来，就说：“你在后面吧，我会小心开车的。”
周先生在飞机上的时候为了体现自己完全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万米高空里“奋战”了好几个小时，停停歇歇就没有睡过觉。才下了飞机，把她送回了家就又去了公司里忙到现在，还非要跟着她过来医院。
辛然想让他眯一会儿，哪怕是几分钟也是好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辛然在想着的是医院里被谁安排过来的这一家人的事，还有周先生公司的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宁真儿那个贪财如命的女人真的会甘心去给别人做事？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她在躲着黑子，就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沈初心那边又怎么样，有没有因为各种压力让她精神处于紧张状态，想着这些的时候车子开得缓慢，到家之后已经是一点多。
周先生进门的时候问她：“你晚上吃了什么？”
他要不问的话辛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晚上不过就是凑合着喝了杯牛奶，凑合着吃了几口冰箱里钟点工准备的菜。
周先生在她就那一秒钟的扬起的笑意里就叹了口气，往厨房里走了进去的时候边走边扯着领带，将西装脱下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声音微哑的说：“等几分钟，吃了饭再去睡吧。”
他做了简单的意大利面，十几分钟就搞定了。
端出来的时候辛然凑到了盘子上闻了闻，笑着对他无奈的脸白扬了个大大的笑容：“闻上去很赞哦！”
周先生递给了她筷子的时候，看到餐桌上连杯水也没有，起身转身又往那边冰箱进去，打开了冷藏门的时候又改了主意。还是又热了杯牛奶出来，端给她，“喝些牛奶对睡眠好。”
辛然眨着眼睛看看他面前倒了的红酒杯，“喝红酒才是啊！我们换吧！”说着就起身去够他面前的红酒杯，把自己的牛奶杯推给了他。
周先生蹙了下俊眉，没有阻止她。
周先生的洁癖还是很严重的，吃过了夜宵已经快两点，明明辛然看着他的眼睛都在定定地盯着某个地方好半天才移开，很疲惫的模样，却还是把餐桌上的盘子筷子拿去洗干净，又放进了消毒箱里。
目光缓缓地将整个厨房和餐厅都打量了两圈，这才准备上楼。
辛然将他的西装拿到了一楼的洗衣房里，明天会有钟点工过来将他的衣服送到专业的干洗店里去。
出来的时候见周先生在楼梯处等着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才往楼上上去。
辛然看着他比平常都要流露着温情的侧脸，弯了弯眼角，进去浴室给他放好了水的时候他刚好进来。
周先生看着她离开的脚步，问：“不一起吗？”
辛然一笑，说：“我先去看个报告。”
周先生皱眉，“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明天再看吧。”他伸手过去拉她的手腕，她已经轻巧地闪过他的动作，笑声洒了一室，到了外面。
也不管身后的男人怎样郁卒的脸色。
辛然在拿起手机的时候先发了条短信，上次那条短信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信，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她的短信才发送成功，这边就收到了回信。
“可以。”简短的两个字。
她的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眼眸里却有着自己看不到的阴冷之色。
第二天医院里七点就打了电话过来，和她确实上午辛然会不会去医院的事，哈里那边也打了电话让她今天不要迟到。说是教授叮嘱的，不管怎么样也先过去再说。
哈里不明所以的问：“南希，教授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昨晚给他打过电话吗？”
医院里院长找卡尔教授的时候，哈里被特意支了出去，做为助理和学生，那样的情况很少。
可他是个直性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更加猜测不到这件事的背后会有什么其他。
辛然也不想把哈里扯进这些事里来，只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没恢复过来，不想手术，所以打了电话给教授希望他帮我和医院里说一声。”
哈里果然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可是病患特意从法国过来指定了你啊，南希，你明知道，如果指定的病患多了你才能在医院里有一席之地的。”
辛然对他这样的想法并不否认，“我还想多跟着教授两年，所以以后我不会单独进去手术了。”
也表明了她的坚决态度，只要她不愿意，医院里也不会赶鸭子上架。
只要她坚定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回到手术台上，别说这个————————-柴芸的手术她也就可以躲过去。
至于柴芸说的什么不是她主刀就不入院的话，辛然只是在心底冷笑。
六年前柴芸不管有着怎样的心思，在她同意嫁给伊教授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让自己崇拜的师姐了。
周先生休息了一晚后又恢复成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精神熠熠神采飞扬的男人，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白衬衫上打着深色的领带，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整个人浑身都在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见她下楼来，习惯性的伸手环了她吻了吻她的眼角，两人这才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