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这是不讲理呀!”御史台的王御史说道。
王太常胡子一瞪,“你才不讲理,殿下的哪一句话没理,你给老头子分辨分辨。”
“这贞节牌坊是祖宗传下来的,用意嘉奖那些守贞持节的烈女,这,太女一下子就抹了,这以后,这风气……”
“风气关太女什么事儿?”王太常完全不论理的架势,“太女又没逼着她们改嫁,想嫁人的就嫁人,不想嫁人的就守着呗!这不有守了三十年的,太女还有奖励么?”其实太女的意思很明白,守贞可以,但不要拿守贞说事,也就是不要作秀。
朝堂上乱纷纷的,庆禾帝摆了摆手,“众卿各种有道理,朕一时也难以决策,不过朕想起昨晚太女跟朕说的两句话,说与众卿听一听罢,……”
庆禾帝将太女说的顾氏女前生恶贯满盈,今生才投胎成顾氏女的话刚说完,朝堂彻底安静了下来。
“十一岁,太女这般年纪,众卿也有女儿、妹妹,想一想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从此关起来,锁起来,只叫她住一屋,日夜纺织,刑部尚书可在?你说说,什么样的罪名能够上判刑三十年?”
刑部尚书跪出来,不敢回话,庆禾帝也不在意,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朕觉得嘉奖个人比嘉奖族人更重要,顾氏女之事,以后按例行事即可。”
“陛下!守节之苦……”
“卿不必说了,节烈极难极苦,卿知道,朕也知道,若是自愿,甘苦由己,关他人何事?若非自愿,乃族人婆家逼迫,此罪大恶极!薛郎中,你家中可有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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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端德回到家中,怒火尚未熄灭,回到书房喘了一口气,灌了大半杯茶水站起来在书房里头团团转。
下人在门口禀报:“甘先生求见。”
甘先生一身布衣,聪明内敛,见了薛端德先施礼,“东翁何故生气?”
薛端德见了这位甘先生,如同见了知己,“先生不知,今日朝堂,太女欺人太甚!”遂将朝堂上的事一一的说了。
甘先生眉头一皱,本想借着这事,以后在太女婚事上做些文章,不料皇帝这次支持太女,连民间的寡妇都支持改嫁,那太女择夫的时候岂不是要更加宽容?
“民间女子一十二岁便有定亲的了,太女也是这个年纪罢?”
薛端德不料甘先生说了这么一句,“先生是何意?”
“东翁赞成女子从一而终,如若是太女殿下的丈夫亡故呢?东翁还不明白陛下的深意?皇帝选妃三宫六院,到了太女殿下这里,您说,陛下会不会只让太女有一个丈夫?”
薛端德笑,“不一个,难不成还选几个不成?这成了什么了?”
“不说远了,只说越国那边,越女王有面首百余人,至于田太后,虽贵为太后,可宫里也有心爱的男宠……”
“难道这步棋就这样走不得了?”薛端德不服,他可是收了顾家五千两银子,再叫他吐出去?
“走不得也有走不得的好处,起码咱们已经知道了陛下的想法,日后也好见机行事。”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咱们错估了陛下的心意呀,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东翁不妨……”余下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侧耳倾听的薛端德不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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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属本以为庆禾帝会接着安排太女其他朝务,不想过了几日都不见他发话,而太女也恢复了从前闭口不言的样子,让大家都以为太女当初那样跟大臣们争论不过是就事论事,不管怎样,被鼓舞了斗志的群臣这会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听说太傅加重了太女的课业……
太傅大大真是太好了,若是能教教太女女戒女则,就更好了。当然这实在不现实,也就是那些迂腐的老臣想一想而已。
朝臣们知道回不到从前,所以一股暗流涌动着。
李盛春直觉感到了机遇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对于从何处着手还没有头绪,从前在医术上他比不过原来的院正程御医,可程御医现在没了,他李盛春是院正,他还年轻,还能为国家奉献个四五十,不三十四年是没问题的!
没等李院正想出好招,东宫那边来人传他。
李院正塞了银子也没套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只好琢磨开了,太女一向康健,每五日一回的平安脉都记录在案呢,难不成是四公主那里有事?不对,掌管四公主脉案的是屠御医,屠御医医术了得,跟李盛春自己半斤八两,只是估计是姓不好,姓屠,偏还是个御医,陛下膈应也是应该的,合该他李盛春当这个院正啊,哈哈,哈哈~
那太女召见是为了何事呢?
“公公,哎,李公公,您道是提点我两句呀!”
李软走在前头,回头对着李院正笑道,“奴才实在不知。”眼里一副“您是不是想要回去那银子去呀”的笑意,李院正只好讪讪着呵呵两句。
如意觉得李净这个人做太监真是很可惜,字写得好,人长的干净,有道是字如其人,他要是不是个太监,她完全可以在东宫里安排他一个职位,这样想的多了,便一个冲动让李软去找御医过来,找御医么,自然是找最厉害的那个。
可等李软走了,她又后悔了,她,她,见了李院正该怎么说?说,你帮朕看看李净那儿还能不能长出来?这话是太女能说的吗?李院正会不会担心她杀人灭口?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李软便在殿前回禀,“李院正到了。”
如意只好叫进,李院正跪下问了安,如意叫起,她抿了抿嘴,刚要实话实说,脑子里灵光乍现,那许久不见的机灵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不知院子大人对民间女子产子可有研究?”
“微臣略知一二。”李院正怎么也没想到太女会问这个,不过还是立即回话。
“那院子以为女子怀孕产子的最佳年龄是什么时候?”
“这个,具体的还要详细查看太医院的脉案,更要结合各地医署衙门的记录,不过以微臣所知,女子当在十五岁以后,二十岁之前产子或为最佳。”
如意点头,“此事不急,孤信院正的话,但这折子若是递出去,必要有根有据,孤便将此事委托给院正大人,大人可以便宜行事,有了章程孤再去求了父皇旨意,若后世女子生产因此事获益,都赖院正大人之功。”
李院正感觉血脉都在燃烧!这机遇他没想到,这不太女就送到他眼前了。
全国女子的婚育年龄,这太女也是女子,生育之艰险,太女也会害怕,他要回去,好好想想改怎么做!
李院正恨不能现在就冲回去,可如意的事还没办完,她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了他,却着实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意憋了半日,也只是憋出了一句,“院正大人还需慎之又慎。”便挥手跟李院正拜拜了。
谈论太监的那什么,耻度太高,就算她没觉得什么,出发点自我感觉也还蛮好,可架不住与世俗行情不相符啊!
于是跟父皇吃饭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段对话,“父皇,您当初加把劲将我生成个男孩子就好了……”
庆禾帝刚喝了一口汤,可怜的都喷了出来,这顿美美的饭是没法美美的用了。
庆禾帝:是你娘生的你。
不过他实在不愿意谈论杜苏氏。如意曾经画了一幅杜苏氏的小像,还宝贝的藏在一只匣子里头,庆禾帝趁她不注意偷看过一回,看完三天吃不下饭。
“唔,朕,觉得女孩子也很好,又贴心,又聪明,若是个男孩子,朕才不跟你一起吃饭。”
郑大官憋着笑指挥着小太监重新换了桌子,又拿了帕子给大小主子擦手。
如意飞快的睃了郑大官一眼,笑笑没再说话。
这顿饭庆禾帝是无心再用了!姑娘都嫌弃自己的性别了,他这当老子的还能吃的下饭?
打发了人,庆禾帝敲了敲桌子,“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父皇觉得李净怎么样?儿臣觉得他挺好,有文采,字也写的好,就是做太监可惜了。儿臣想着,若是他,呃,不是太监,就好了……父皇能不能给他治治?”
庆禾帝才端起茶碗,就听到这么劲爆的一个话题,觉得自己抖的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你说这话!”
如意说了出来,脸皮也厚了,“所以说儿臣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嘛。”说着还看了眼庆禾帝一副“这都怪你不出力”的样子,“儿臣没别的,就是觉得李净能用,但祖宗规矩不叫宦官掌权,儿臣想着,他若是不是太监了,岂不是就能为我所用了。父皇您找人给他治治吧。”
“闭嘴!”庆禾帝一拍桌子,“别以为朕不敢打你!”
如意垂下头不做声。
庆禾帝简直要黑化,这是他的闺女么?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要太监能治好,他这当皇帝的后宫该戴多少绿帽?!
“行了,这事不是你该想的,朕自有安排。”
收到父皇示意自己滚蛋的眼神,如意还有点儿悻悻,“父皇,儿臣就是觉得李净是个人才,觉得坐太监有点可惜了他……”
“朕还觉得郑大官是个人才呢,朕难不成还要封他当皇后?”庆禾帝压低了嗓音恶狠狠低头在她面前说道。
如意捂嘴:“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