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儿臣失礼了。”如意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虽然太女的回答没有漏洞,但庆禾帝还是担心,放下画像,似是无心的说道,“唔,这是姜六王子?长得挺好看呵。”没说太女出神的事,只说姜末黎长得好。说完用眼角去看太女。
没想到如意竟然点头,“听说他极其温和,对待侍候的婢女内侍也十分有礼,进入燕国这一路,颇得了好名声。”
庆禾帝既没听出太女的急色,也没听出太女的不以为然,只好再问,“那你觉得他怎样?”
“这个说不好,总要见一面,才敢说。否则只是猜测。”
庆禾帝冷哼,就怕见一面,愈发的难以自拔!这时候他已经深恨姜国派了这么个狐狸精过来了!吃了败仗不思悔改,还想勾搭他唯一的继承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要紧,就咱们在这里说说,猜测就猜测,没准能猜对了呢。”坚决要知道闺女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如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不要胡乱猜测吗,这怎么又让她猜来猜去?果然男人的心海底针。不过既然父皇问了,也不能不答,只好压下疑惑将自己的想法缓缓的说了。
随着姜王的衰老,姜国势必有一番动乱。
姜王从前没有立储,现在则不敢立储,他若是今日立了储君,说不准明日就能被人杀了。所以,他不敢也不能立储。不立储,那么每位王子看上去都有机会。
谁也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庆禾帝点头,“皇权的滋味太美妙了!”
见闺女抬起大眼看着他,老脸不禁一红,大手一挥,“你继续说。”
姜四王子在姜国的势力全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他比其他诸如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更珍惜自己的势力,若是他为质,那么势必要失去那些支持。首先,质子的名声不好听,再者,燕都毕竟离的姜国远,若有事,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其他王子登基了,他再回去也就没作用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想必他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这一局是被燕国坑了,那么他这个本来想坑人的人,敢来跟他有大仇的燕国吗?蒲源平身死,合族被杀,连最后的几个余孽也被找出来杀干净了,这就是庆禾帝的态度。姜四王子是绝对不敢来的。
他不来,前面的三位兄长自然也不会来,那么剩下的只有五王子和六王子,五王子早年骑马的时候摔过一回成了跛子,六王子从小姿容出众,姜四王子支持谁来,几乎是一目了然。
“所以他不遗余力的为姜末黎奔走,又坑了他大哥一千匹骏马,帮着他六弟换了这个学习的名声,他这是施恩姜末黎。”
庆禾帝没想到太女对姜四王子的关注比对姜六还多,忍住兴奋接着问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施恩姜末黎?”
如意沉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是以殿中并无人伺候,她站起来摸了摸茶水还算温热,亲自倒了一杯给庆禾帝。
“儿臣想着,无非是两个,一,姜末黎是代他来的,如果姜末黎不来,姜王也肯定不会让姜五王子来。二,姜末黎若是承他的情,则会在燕国老老实实,说不准还会极力表现,力求赢得父皇赏识,将来若是姜国动乱……”
燕国与姜国虽然打过一仗,但是国与国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也没有长久的敌人,可姜四王子不同,庆禾帝与他有仇,那仇却是私仇加国仇,仇大发了。
这样算起来,姜四王子今年不过才十六岁,就狠狠的得罪了一国之主,还是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得罪。从另一方面来讲,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庆禾帝挑了挑眉毛,“那你觉得,姜末黎会怎样赢得朕的赏识?”
祝如意笑着说道,“这个儿臣就猜不出来了,不过想赢得别人的赏识,不外乎投其所好,想来姜六王子定会事先打听一下父皇的喜好的。”没听说想赢得人家欢心,所以故意跟人家对着干的,除非对方是个被虐狂。
没想到庆禾帝不见兔子不撒鹰,紧追不舍的问,“那你说说朕有什么喜好?”
祝如意:喜好被人拍马屁算吗?
“父皇仁厚节俭,政治宽和,文武兼通,是当之无愧的明君,若要儿臣说,父皇大概最喜欢儿臣了,对不对?”
庆禾帝被拍爽了,哈哈大笑,笑道半路又噎了回去,尼玛,老子最喜欢你,你又说姜六会投朕所好,是不是就意味着姜六会来巴结你啊!
如意根本没明白庆禾帝的想法,她才多大,所以当庆禾帝结结巴巴的问,“这姜六长得不错啊?你觉得呢?”
宫里头的伴读们,有时候看见长得好一些的侍卫,也会有点好感,闲来无事也会讨论两句,反正那些侍卫做她们的叔叔都够了,只是说说,如意也从不禁止,连林嬷嬷都偶尔会跟着说呢,只要不过分,不私相授受,如意一点儿也不介意。
所以当庆禾帝又问了一遍的时候,她就很爽快的点头,“是挺好看的,想来凭容貌就能为他赢得不少好感。”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
庆禾帝:老子不想知道别人对他有没有好感,老子就想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好感!
如意本想亲自到燕都北边的永定门口迎接姜末黎,没想到将日程交给皇帝后,庆禾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没有皇命,太女不能擅离皇宫。
姜六王子的仪驾离永定门越来越近,庆禾帝干脆忙了起来,如意求见了几次,最后连郑大官都出来了,也没见到庆禾帝的面。
蒲源平之后的礼部尚书姓史,史尚书挺低调,他出任礼部尚书这几年,礼部没有从前的高调,平平静静,中规中矩的,颇有点儿润物无声的意思,如意还是册封太女大礼的时候多关注了他几眼。
姜六王子是国主之子,礼部自有接待规矩,如意早先便同史尚书商量过,若是有她出面的时候,她为主,礼部为辅,若是她不出面,礼部则按照规矩办事,史尚书还拿不准的,如意同他一起见皇帝。
如意一看自己实在是过不去了,便找了东宫内监总管李青,“你陪着太傅走一趟,见了姜六王子也不必多说,只说我宫内有事,脱不出身,待忙完了再请客赔罪。”
她手下可用的,能用的人手太少,不得不借力。
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什么拒而不见,如意只是心里诧异了一下,并没有放到心上,父皇偶尔也会使使小性子,她越上赶着理他,他越使,还不如冷一冷,等他自愈。
“宫里有什么事?”
李青出宫,如意直接找了林嬷嬷过来问道。
林嬷嬷也不知道太女也是问的哪一出,只好将宫务说了说,末了多加了一句,“李美人那里,又叫了太医……”说完头已经垂到底了,因为庆禾帝不喜欢四皇女,所以四皇女不仅不能用公主的称呼,甚至长到这么大,连殿门都没出过。
如意一愣,旋即明了这太医是为那谁叫的,父皇从来不提那孩子一句,她自然不会拿刀捅自己的爹。
如意长到现在,是挺相信自己是庆禾帝的亲闺女的,不说别的,有时候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偶尔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肖似极了庆禾帝,那种东西,不是潜移默化,不是模仿能模仿出来的,是一种天生的传承,是同一血脉的继承。
有时候,她也会想,其实杜爹爹比父皇要幸福,因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会好。假象过一辈子,也就是真相了,可若是这假象被知道了,还不能戳破,苦的就是自己了。
“你是说去了哪里?”庆禾帝得意的神情还没消下去,就听到郑大官低声回的话。
偏郑大官还在一本正经的重复,“去了李美人那里。”
庆禾帝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想扔,抬到半空中却又颓然落了下来。
“没有见李美人,只是问了御医两句。”郑大官小心的看了眼皇帝,陛下不想见太女,不过是不愿意叫太女去迎接姜王子而已,叫郑大官说,陛下就算直接驳回了太女的要求,太女难道还会躺地下打滚耍赖不成?没想到事情反了过来,现在却是陛下避而不见成了耍赖皮的人了。
李美人的事,郑大官自然一清二楚,主辱臣死,即便他是个宦官,陛下也是他的主子。太女去见李美人,虽然没见着,在郑大官看来,依旧是戳陛下的心窝子。郑大官其实有点儿替陛下抱屈。
这就像是一个小孩欺负另一个小孩不成,反被人打了两拳,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庆禾帝喃喃的重复着,“问了御医?”
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不行,指使郑大官,“你去,把她给朕叫过来。”
李青陪着钱太傅接了姜六王子,然后就赶回宫里了。
如意正叫了他说话,听见传召,道,“等我回来再说。”
庆禾帝压了压火气,“朕批完折子,才听说你来了好几回,有事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儿臣本想着去接姜王子的,想听了父皇的示下再行动,没想到父皇一直很忙,儿臣便找了李青陪着太傅去了安定门,太傅是儿臣的师傅,想来不算失礼。可是儿臣想着姜六王子远道而来,若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咱们不去总是显得太矜傲了。儿臣便想了个理由。”说完悄悄的抬头看了眼庆禾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