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盼过来是因为林嬷嬷有交待,她说完话才开始吃点心。
许琳幸福的喝过莲子粥,想起太女殿下刚才说的,可惜姜六王子是个男的的话来,又有点儿不开心。不过她比季盼懂事,没有再纠缠着不放。
宴会从酉初开始,申末祝如意站在东宫门口亲自迎接姜六王子。
姜六王子穿着姜国皇子服饰,是最正规的上衣下裳礼服,黑色上广袖上面用金线绣了龙,下面是深紫色绣着吉祥如意团花纹饰的锦袍,外面罩着一件正红色的雨锦斗篷,衣服颜色这么厚重,他却完全没有被衣服压住,整个人膏发螓首,娥眉自然,站在那里如玉人般的几乎能让人看到淡淡的光华。
如意下了台阶,李青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那边领头的礼部郎中连忙对着姜六王子说了句话,就见姜末黎轻轻颔首之后,缓步朝如意走来。
“姜末黎见过太女殿下。”
如意抬手虚抚,“王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见到美人,她的口气也不自觉的降低了一个音。
姜六王子比画上更多了几分贵气。
如意的实际年龄比姜六王子小不少,可个头只是稍微差了一点,庆禾帝这几年多关注她的饮食,有时候遇到好东西,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给她,如意身体极为健康,几乎没生过病,她又十分克制,从不任性而为,每顿饭都按时吃,不挑食不偏食,个头差不多要高出伴读们大半头了。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素面妆花常服,只在领口用黑线跟金线绣了蟠龙,站在姜末黎面前,毫不失色。
“六王子是贵客,如意本当亲迎,却恰逢宫中有事,多有怠慢,此一杯我敬王子。”
姜末黎未语先笑,唇角微勾,眼中笑意几乎要从两侧眼角溢出来,抬手喝了酒,“冒昧前来,本就是末黎失礼了,我字馥臣,若殿下不嫌弃,唤我馥臣吧。”
“好,馥臣兄可唤我如意。”如意放下酒杯,“父皇最近朝事繁忙,不过仍旧百忙之中赏赐了歌舞,馥臣可稍加欣赏,也可对比下燕国与姜国的礼乐何处不同。”
“多谢陛下,多谢殿下。”姜六站起来行了个礼,然后挥手让身后的人将礼物送上,“前些日子,我的封地上找到一处玉石矿,工匠日夜赶工,这才在我出发前夕得了两件珍品,送给陛下跟殿下。”
大件的是美人枕,小件的是一尊佛像,这么大的玉石就是燕国也不多见,“馥臣兄有心了,请。”
喝过两回酒后,两人随意了些,姜六端着酒杯缓缓的说道,“此酒香气醇厚,入口绵香,落口微甜,回有余香,莫不是燕国有名的杏花酒?”
如意一笑,“正是,馥臣兄好见识。”杏花酒是皇室专供,取了燕都西南的一片皇家山林中的清泉,又因酿造工艺独特,外人极难喝到,在外面可谓一酒难求。“听说姜国那边亦有种果子酒,酒色发红,是用玫瑰和葡萄酿造而成?”
“不错,此次我也带了一些过来,此酒香味浓郁,殿下可以尝一尝。若喜欢,驿馆里头还有几坛,便都送给殿下。”
姜末黎的人送了酒,李青亲自接了,从身后重新拿了个银色酒杯过来,正要倒,就听他说到,“此酒合该用琉璃杯饮用……”
李青看了眼如意,见如意点头,又换了琉璃杯。
主客推杯换盏,如意饮了两杯,酒气慢慢上脸,李青离她近,心中暗暗着急,偏这葡萄酒颜色种,又是在琉璃杯里头,一目了然,他想少倒些都不行,本来他准备的银杯因为有机关,酒倒进去后可以落到底层,殿下不必饮酒只做个样子即可,换了琉璃杯就不行了。就算殿下抿的极少,可也断断续续的喝了两杯了,那姜王子根本拿杏花酒当水喝!
如意也觉得头有些晕,她从前多是喝水,如今尝了这葡萄酒才知道自己酒量太浅,不过幸好还有歌舞,便趁机将庆禾帝赏赐的歌舞唤了上来。
姜六王子整整喝了一壶杏花酒,走的时候不见摇晃,如意觉得自己有点儿嫉妒跟佩服了。
她比不了,自己外强中干,一步也没有多送,等姜末黎坐了车子走了,才搭着李青的手返回华彰殿。
林嬷嬷一看是李总管亲自送回来的,脸色一紧,忙喊了绿竹亲自去准备醒酒汤。
“殿下,您怎么样?”如意对外喝酒,可是林嬷嬷跟李青等人却是知道真相的,谁不也知道今日那姜六王子竟然带了酒来,还跟无赖似的说要在琉璃杯里喝,一点也不知道客随主便是什么意思。
如意摇了摇头,“就是有点晕,我先睡一觉,不要去打扰父皇了。等明日我跟父皇说。”
李青是庆禾帝给的,此次让太女喝醉了,已经失职,所以早在发现太女喝醉的时候,他便使眼色叫人去报给陛下了。
因此,如意一说完,庆禾帝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御医和捧着梨汁的郑大官。
御医把了脉,“殿下无事。”
庆禾帝不放心,摸了摸如意的额头,“你觉得怎样?头疼吗?”
如意懒洋洋的笑了一下,酒气冲到上头,让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波光潋滟,“儿臣想睡会儿。”
庆禾帝忙说,“好,你睡吧。”说完亲自给她盖上被子。
李青跟林嬷嬷刚才在皇帝进来的时候便跪下了,这会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薛礡云身为帝夫,虽然之前跟皇帝有过许多误会,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的第一个情敌姜末黎是庆禾帝亲自出马拍散的。
据说庆禾帝对姜六王子的厌恶是从姜六王子一见面便让太女喝醉了开始的,姜末黎美貌,曾经一度有人揣摩太女殿下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后来姜六王子又表现出对太女的爱慕,大家都觉得太女应该不会拒绝,结果庆禾帝亲自操刀拆散了这一对小鸳鸯。
史书上说,薛礡云极为孝敬岳父,庆禾帝年纪大了,卧病不起,都是薛礡云在榻前伺候,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当然这是野史。真相如何,不是当事人,谁也不敢说一清二楚。
庆禾帝脸色阴沉看着底下的两个人,正要发作,只听床上的如意嘟呶了一句,“父皇……”连忙压下气,握住如意伸出来的手,“朕在这儿呢,睡吧。”
太女大了之后再也没有同他如此的亲近过,庆禾帝一时间回想起她初进宫的那段日子,也是夜里睡不好,常常要他哄了又哄。
如意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醒来一看,父皇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正在看折子,李青和林嬷嬷还在跪着。
庆禾帝听见动静,回头温和的问道,“吵醒你了吗?”
如意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回到,“父皇怎么还没有休息?我就是饿了,想吃点东西才醒的。”眼睛往李青那边扫了一下,很抱歉的说道,“今儿都是儿臣贪杯,不关林嬷嬷跟李总管的事,还请父皇开恩,饶了他们这一回”。
庆禾帝接过郑大官递来的帕子,亲自帮她擦手,“朕知道你,也不怪你,虽是一场宴席,可事情涉及到他国皇子,你身为储君今儿的做法并没有错;同样的,李青身为内监总管,服侍你是他的职责所在,今天让你醉酒那就是他失职。朕从前教过你,各得其所,各司其职,你说,他失职了,朕罚他,对不对?”
温热的帕子擦到脸上,如意舒了一口气,洗漱后也精神了不少,“父皇教训的对。”
招手叫了红竹上前,亲自端了茶给皇帝,自己也拿了一杯温水,却是没喝,“父皇一向赏罚分明,李总管跪了这许久,林嬷嬷在宫内并不知道前面的事情,父皇就赏儿臣一个面子罢。”
庆禾帝勉强的挥手,郑大官连忙指挥小太监们过来将李青跟林嬷嬷扶了下去。
庆禾帝也在同如意说话,“林嬷嬷聪明也有忠心,这份机灵若是伺候公主也算得力,可你是储君,罢了,以后她仍旧管着内务吧。李青是朕千挑万选的……”
如意连忙说,“是儿臣有错在先,儿臣从前不喜欢太监伺候,可是李公公帮了儿臣许多忙,儿臣真的觉得他不错,还是父皇的眼光好,只是儿臣不会调教人,等父皇有了空闲传授儿臣几招吧?”
把庆禾帝说笑了,“你当这是教你武功呢,还传你几招。他自己若不够机灵跟不上你的步子,服侍不好,只管换了,难不成这个还要看朕的面子?!”
郑大官指挥人放好了桌子,摆了许多清淡的小菜上来,如意吃了五分饱便放下筷子,重新给庆禾帝添了水,坐在榻上消食的时候,对庆禾帝挤眼,“父皇,儿臣的酒量虽然不怎么样,可是酒品是不错的,对不对?儿臣从前看书,有人喝多了,会唱啊,跳啊,有的还会打架骂人,儿臣呢,就是想睡一会儿……”,末了,喜滋滋的与有荣焉的说道,“还是父皇厉害啊!”
庆禾帝哼笑,“关朕什么事?”
如意托着腮帮子,得意的抛了个媚眼,“儿臣是父皇生的呀!”言下之意,父皇你的种好啊,所以我才酒品好哒!
郑大官跪服,就连喝醉了,太女都能拍到陛下的马屁,难怪人家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呢,这要是太子,说不准身旁的人都能被杖毙了,还敢拍马屁?!
庆禾帝心底的得意之情几乎泛滥成灾,面上还故作冷然,“行了,你既然醒了,朕也就放心了,以后要是还敢喝醉,朕饶不了你,若再有下次,拍朕马屁也不顶用。”也就是说这次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