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很快回信,八月底就往回赶。
庆禾帝收到信,虽然太女的话不多,还是不由他不笑,也不嫌弃如意八月十五赶不回来了,反正今年仲秋他不打算宴请百官了,到了九月九日一起请了算了,就算不能以她生日的名义过,也要让闺女开开心心的看着百官祝贺。
将太女的信好好的折起来,发现背面一行小字:父皇的信十分令儿臣感动,只是读起来像是翰林院许先生的调调,父皇不会是抄袭的许先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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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召了李贵中问话,“甘州这里一个月能招多少兵马?”
李贵中沉吟了一下说道,“甘州这里的兵士制度跟青云二州不同,平常时候大部分兵士都是回家种田,而真有战事,则能极快的召集起来,人数大概在三万左右。”
高素坐在一旁暗自点头,李贵中真是能吏。
甘州有矿的事,还一直保密着,如意并不想交给李贵中,不是信不过他的人品,而是她想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手,到底是自己人用起来好使,能做到如臂指使她也就知足了。
“招募新兵呢?年纪在十二到二十之间,年纪再大的就不要了。这样的人能招到多少?”
李贵中不妨她这样一问,许师爷在他身后本来当影子来着,见状小声吭了一声。
李贵中扭头见他用手指比了个二。
两万不是一个小数了。
“我有个想法,国公跟李大人都帮着参谋参谋吧……”
几十年来并无大规模的战争,燕国的兵制并不健全,也不统一,她想募一支兵,这些兵训练成私兵,或者说并不能算私兵,这是为国家募的,只是不归地方管理而已,不让他们在农忙时归家,而饷银自然也要多些。
李贵中的脸色并不好,高素喝了杯茶,慢吞吞的敲边鼓,“说起这饷银,现在是多少钱一个月了?”
这个如意知道,一年发三两银子。
李贵中的脸色更难看,但是话不能他来说。
说是三两银子,其实大部分甚至分不到银子,能得百十个钱就算不错了,所以他才放兵回家务农。
这兵饷进了谁的口袋,如意并不知道,但不外乎就是那么些人家,层层的盘剥罢了,可是这事非一朝一夕,若要整顿,得有雷霆的手段才行。
庆禾帝是个好皇帝不假,可他并不愿意多生事端,底下的人,既然能将这个钱吃进去,那么就要有这个能力压服住兵士,否则吃进去也会坏肚子,不是吐出来就是拉出来。
在兵制的问题上,如意并不反对庆禾帝的意见,宁愿保守一点,也不愿意激进半点。就算激进,那也不能现在,得等到合适的时机。
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事,就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他。
国库现在充盈,可是士兵千千万,她也不敢保证全国的兵饷都能提一提。
“甘州这些年受姜国磋磨,兵士们都辛苦了,回去后我会跟父皇提兵饷的事情,”她抬头看了屋子里的众人,
“十万两银子不是我拿不出来,而是这个钱,我希望能正大光明的交到兵士们的手中。”
李贵中听了心中苦笑,十万两等到了他这里,能剩下多少?
“边防要重新布置,钱的事由我来设法,募兵的事情还要李大人多费费心,嗯,兵饷么?国公爷看多少合适?”
高素心知如意这是给他个卖好的机会,便道,“新兵既然是要训练好了戍边的,便要高出一截来,好在人数算起来也不算很多,我看一年五两银子该是不少了吧?”
高素没说高了,如意松了一口气,笑道,“多加一两,每个月半两银子,也够家里人生活了。这部分钱仍然由我来设法。等新兵招起来,”
她看了看一直闷不做声的石劲松,见他双眼发亮,便道,“劲松跟着青州跟云州来帮忙训练新兵的将军校尉们学学吧!”
石劲松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喜得话都不会说了,连忙跪下领命,“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没几日,薛礡云就跟着云州过来的校尉回来了。
如意却渐渐忙了起来,不是去济水就是去矿那边,整天忙得团团转,还有新兵招募的事情,本来想打发周至去看一看,又觉得他太耿直,没想到薛礡云却自己过来主动要求去,她便同意了。
两人吃了一顿饭,如意并没有跟他说兵制上的事情,只让他自己去查看。
“你只看着就行,有什么问题,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不要意气用事。”
薛礡云帮她夹了一筷子里脊肉,她在甘州,确实瘦了不少。
“八月十五回来过节吧?过了十五,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回去总不能那样赶,我打算在路上走个十六七天,重阳节之前到了京城就行。”
她碰到他,总变成话唠,可惜他不领情,擅自舀了一碗粥,“喝。”
如意喝了,不乐意道,“那是你的碗。”他的碗大,她的小。
薛礡云拿过她面前的空碗,自己舀了一勺虾仁粥,不理会。
如意怒着敲了敲碗边,“还给我。”
薛礡云,“给。”将碗凑到她嘴边,“喝呀。”
薛礡云是肯定不会用口脂的,碗边上也没有唇印,但是她就是觉得他出去这一趟胆子变大了,还敢明目张胆的调戏她了……,而且看他脸色,只见强势,不见软弱,这,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果然她喝过了粥,薛礡云虽然手有点抖,但是脸竟然只是微微有点红而已。
天真可爱的小表弟有往流氓方向发展的趋势,如意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
吃过饭薛礡云还不想走,他一出去好几天,而且才回来不久就又要出去,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还不如从前刚来甘州的时候,起码她跟他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头,即便见不着心里也不会想的慌。
如意看了看时辰,撵他,“我要沐浴了,你还不走?”
薛礡云垂下长长的睫毛,双手握着杯子又硬生生的赖了足有一刻钟,也不说话,脸红红的,整个人晕乎乎的。
如意握了握爪子,自己起身去了内室,吩咐人备水。
然后她出来,拉着他的手将他赶了出去。
沐浴过后,如意怎么想都觉得薛礡云变了一点,着人叫了十六过来。
“你说什么?薛端谦家里的表侄女?”
十六也委屈,薛大人看着挺正经,没想到这么不着调,还想安排个奴婢给他,薛礡云就能被安排个表小姐,到了他十六这里就成了奴婢了,幸亏薛礡云帮他们辞了。
薛端谦家中吃饭是全家围着一张大圆桌吃的,那表小姐看来是挺得薛家人喜欢,先还坐在薛礡云对面,送送秋波之类的,后来再吃饭,干脆就坐到薛礡云的旁边,把薛礡云弄的烦不胜烦,薛大人也不管管。
“不过薛大人家的大公子倒是对我们挺好,属下问了他的小厮,原来薛公子没去的时候,这表姑娘常围着大公子转,后来咱们去了,这表姑娘便在大公子面前正经了起来……听说薛大公子还为这感谢了薛公子一番。”
如意哼笑,十六一个哆嗦。
“你觉得我会要了那什么表姑娘的小命?”还拐着歪的为那劳什子小姐讲话。
十六连忙跪下,“属下不敢欺瞒主子。那表小姐给薛公子夹菜,薛公子从来不吃,后来表小姐的筷子实在快不过薛公子端碗的速度,便不夹了。”
薛公子太坏了,单等人家松开筷子,他才快速的拿碗,菜都落到了桌子上头。看上去像是那表小姐手不稳似得。
表小姐喊了好几次薛礡云表哥,薛礡云便问她年纪,还说自己今年才不过十一,表小姐看上去都快二十了,看上去比他家里的嫂嫂年纪还大,这声表哥实在担当不起。
如意秒懂,薛礡云刻薄起来,也是够气人的,估计那表小姐快被气死了。
第二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送薛礡云,到了门口,见四下的人没有注意的,便咳嗽了两声道,“表弟出门万事要多加小心。”
薛礡云本来温油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
如意大爽,总算报了昨晚被耍流氓的仇!
十六照旧跟着薛礡云,不过这多半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他感觉薛礡云一定知道了他跟太女说了他的事,因为薛礡云对着他一个好脸都没有。
燕都宫中,庆禾帝当着钱太傅跟王太常的面打了个喷嚏,立即说道,
“太女这是想朕了呀!”还没沾沾自喜完,便又接连打了两个,钱太傅皱眉,王太常也颤巍巍的站起来,“陛下,还是传御医吧!”
您这看上去不像是殿下想您想的,而是染了风寒了啊!
庆禾帝伸手刚要阻止,立即又放下手,叹息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朕一个孤家寡人,床边连个侍疾的小辈都没有,得什么病呀!”
他这话一出口,钱太傅跟王太常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病了床前更无小辈伺候。
王太常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唉,陛下想念殿下,忧思成疾啊,老头子得写封信劝劝殿下了……”
于是如意一下子收到钱太傅跟王太常的两封秋意浓浓萧瑟异常的信……
回去。
甘州的秋风已经很凉爽了。
她一面加紧了人手的布置跟安排,一面做着回去的准备。
八月十五桂花飘香,赏完月,吃了月饼,又继续忙碌了两天,君如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却一句话都没说。